往事
虽说是较为干净,也就和其他房间相比血迹没那么多而已。
将床上沾了血迹的被子扔在地板上,莫久古眼神示意那孩子坐在被子上。
怀里抱着弟子给的各色吃食,那孩子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眼神。
轻拍了下孩子的后脑,莫久古半强迫地将其放在被子上。
出去寻柴的弟子归来,将零零散散的木料放在地上,挥手燃起篝火。
不知吃到了什么,那孩子一时噎住,用力捶着胸口却不舍得将喉间的食物吐出。
手边没有热水,莫久古在储物戒中掏了掏也只掏出壶暖身的白酒。
也不管对方受住受不住,他将那壶酒递了过去。
不知壶中是白酒,那孩子毫不犹豫地饮下。
白酒下肚,喉间涌起一阵辛辣意,凡是酒液经过的地方都泛起阵阵热流。
赶忙住了口,那孩子红着双颊被辣意激得不断咳嗽。
热感涌上颅顶,他只觉得四肢瘫软无力,头脑昏昏沉沉,连眼前的景象也模糊起来。
这时房门被人打开,一阵寒意随着江棠的步伐来到屋内。
“他往西南方向去了。”修士说着注意到篝火旁的孩子,“这是?”
“可能是发烧了。”莫久古面色如常道。
也是,一个小孩子经历这么多受惊发烧也是应该的。江棠想着不再纠缠。
“我先率部去追,你在此处将周家人好好安葬。”她说着来到那孩子身旁。
无意间瞥到孩子项上的红绳,修士俯下身将那小小的长命锁扯出。
银质的长命锁上篆刻着【周彬】二字,大概是这孩子的姓名。
掂了掂那长命锁,江棠将其塞回衣中轻声感叹道:“分量还不小,看来这孩子在周家的地位不低,你要不要?”
要不要?闻言,莫久古抬头看向对方,眼中带着些许疑惑——自己好歹也是白虹观一峰之主,还没穷到连小孩的长命锁都要贪。
“周家也算是仙门大家,这孩子的资质应该差不到哪去;反正现在周家的正根旁系基本死得差不多了,不如将这孩子引进仙门。”修士解释道。
听到对方对周彬资质的评价,莫久古的瞳孔不自觉缩了缩,面露难色。
见状,江棠开玩笑道:“你不要我要了哈,我感受过了,这孩子就算做个炉鼎也是块不错的料。”
似乎感觉自己这话措辞有些恶劣,她又尴尬地解释:“当然,这孩子可不能去做炉鼎,不然就有些太惨了。”
是啊,年幼时家族被灭门,年长后又被化作炉鼎所用;这样的命运,整个仙界也找不出来几个。
来时给任意门弟子下了集合的命令,修士见时间过得差不多了,便向门外走去。
“这孩子先放你那吧;若你不愿收下他,等此事结束我将他领回任意门。”说罢,她离开了耳房。
江棠离开时一股寒气趁虚而入,扑在幼年周彬脸上,唤来了几分清明。
“炉鼎吗……”莫久古低声嘟囔着看向周彬,脸上露出些许不怀好意的笑意。
迷迷糊糊,周彬只看到对方在笑,也看不清其他,将其误认成了江棠,伸手要饼。
恍惚间去了二十多年前又走了遭,周彬看着对方柔和中带着几分心疼的眼神,一时有些怔愣。
二十多年前微看清的脸庞,此时却越来越清晰。
将自己从那如棺材般的暗格中抱出的不是莫久古,而是江棠。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周彬低声嘟囔着,眼角落下一滴清泪,低头去蹭对方的掌心。
缓缓靠近牢笼,修士为其擦去泪水:“不哭了,你愿意跟我走吗?”
岁月并未在江棠身上留下什么痕迹,那声音同二十多年前一样令人安心。
下意识地点头,但周彬突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将其止住。
虽说自己当年不是莫久古所发现,但师尊的养育之恩却不是三两句就能勾清的。
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修士低头心中也是悔恨——若不是当年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对方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抬头看向周彬,她欲言又止。
那句【你若不愿,我自不会强迫】被江棠咽进了肚子——她明白,若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任,自己最后只会什么也得不到。
可她爱周彬,实在做不出强迫对方的事。
一定,一定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或折中的方法。修士紧握栏杆,在脑海中苦苦寻求解决之法。
“若是……若是你与师尊和解,会不会……”周彬话到一半没了声音,他对自己的主意实在没有信心。
听此,江棠手上不禁加重了些力道,心想:和解?那老辩太怎会轻易与我和解,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修士修为高深,凭莫久古的力量很难干掉对方;而莫久古身为白虹观暗云峰峰主,若是修士主动出手便是摆明了与白虹观交恶,即使不考虑白孤露,让她主动去破坏两派维持几千年的友谊,自然是不愿。
二人正处于互相看不顺眼又不能干掉对方的处境,若是能好好坐下来谈谈,情况不会缓和也不能变得更糟。
但江棠并不愿将这称为【和解】,非要说的话,就是停战。
和解是不可能和解的,修士向来看不起莫久古的为人,这个情况久到自己也忘了自己鄙视了对方多少年。
见对方许久不言,周彬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赶忙想要解释。
可未等自己开口,那熟悉的温度又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好主意。”江棠道,“我这个人最爱的就是议和。”
话虽如此说,但她眼中还是藏不住的凶光;只不过墓中灯光昏暗,周彬注意不到。
既然事情已定,二人没有理由再留下去。
站起身,修士紧握栏杆手上运功将其掰开个不小的口子。
周彬见状起身想要走出牢笼,却感觉后脚被扯了下;回头看去,靠在其脚踝的铁链已然绷紧。
这对江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三两下就将其解决。
真当二人打算离开时,一阵脚步声自远处传来。
“卧靠!大妹子你究竟要追到什么时候——”余原的声音传来,两道身影在甬道尽头一闪而过。
脚步声并未消失,十几瞬后又出现在甬道的另一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