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9、碎片四溅平震荡

水流声震耳欲聋，像瀑布一样砸在水槽里，溅起冰冷的水雾扑在肖洵脸上。肖洵近乎机械地搓着那个杯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皮肤被水泡得发皱，冰冷刺骨。

　　唇膏印早已消失无踪，可手上的动作停不下来，仿佛只要不停地洗刷，就能冲刷掉刚才那通电话带来的所有寒意和……那尖锐的忙音。

　　就在这时，肖洵的后背猛地撞上一个温热的、坚实的胸膛。

　　毫无预兆。

　　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灯塔。

　　肖洵浑身剧烈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心脏在窒息的麻木后骤然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喉咙。

　　那只被肖洵死死攥住、仿佛救命稻草般的玻璃杯，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它从肖洵湿滑冰冷的手指间滑脱，带着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惊的“哐啷”，砸在坚硬的不锈钢水槽底部。

　　碎片四溅。

　　在厨房顶灯惨白的光线下，折射出无数细碎、冰冷、尖锐的光点，像散落一地的星辰残骸，更像肖洵此刻碎了一地的、无处安放的惶然。

　　巨大的水声还在持续轰鸣。

　　可世界，在肖洵身后那个拥抱落下的瞬间，诡异地安静了。那喧嚣的水流声、冰箱的嗡鸣、甚至心脏擂鼓般的狂跳，都被一种更庞大、更沉重的寂静吞噬。

　　只剩下身后胸膛传递来的、真实而恒定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隔着薄薄的衣料，撞击着肖洵僵硬的脊背。

　　那心跳声沉稳有力，像一个锚，在惊涛骇浪中骤然钉住了肖洵这艘即将倾覆的小船。

　　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又酸又胀。眼眶热得发烫，视线瞬间模糊，水槽里那些刺目的玻璃碎片扭曲成一片混沌的光斑。

　　后背紧贴的温热如此真实，带着令人窒息的安定感，却又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那个竭力被肖洵压制、用冰冷水流试图冻结的情绪闸门。

　　“苏屹兆……”肖洵的声音冲出口的瞬间，肖洵才发现它在抖。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栗，像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又像绷紧到极限即将断裂的弦。那巨大的恐惧和空茫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出口，赤裸裸地摊开在苏屹兆面前。“我只有你了。”

　　背后紧贴的胸膛起伏了一下，环抱着肖洵的手臂收得更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几乎要将肖洵揉进他的身体里。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肖洵后颈敏感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宝贝。”苏屹兆低沉的声音贴着肖洵的耳廓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一切褶皱的沙哑，驱散了刚才电话里那种虚假的轻快带来的寒意。“你当然拥有我。”

　　“拥有我”——像滚烫的岩浆注入冰封的河床。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热猛地冲上鼻腔，肖洵眼前的水槽碎片彻底糊成一片晃动的光影。肖洵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用尽全力才没让那汹涌的情绪彻底决堤。

　　下一秒，一个温热而柔软的触感，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轻轻落在肖洵的额角。是苏屹兆的吻。

　　他微凉的唇瓣贴着肖洵微微汗湿、还在轻颤的额发，停顿了片刻，像在确认，更像一种无声的烙印。那是一个毫无狎昵、纯粹安抚的吻，带着他独有的、混合着淡淡松节油和阳光晒过衣物的干净气息。

　　这个吻像投入沸水的冰块，瞬间让肖洵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松弛了一角。身体里那股横冲直撞的寒意，似乎被这唇上的温热驱散了一点。

　　肖洵像被抽掉了骨头，卸掉了所有强撑的力气，向后更深地、完全地倚靠进他怀里，额头抵着他坚实的肩窝，汲取那源源不断的暖意。

　　苏屹兆的手在肖洵背上缓缓地、安抚性地拍着，节奏沉稳，无声地传递着“我在”的讯息。

　　厨房顶灯的光线有些刺眼。肖洵闭上眼，脸颊蹭着他棉质T恤柔软的布料，感受着他怀抱的包容与坚实。

　　那些尖锐的玻璃碎片还在水槽里闪着冷光，母亲的电话、婴儿的哭声、决绝的“定居”……这些冰冷的碎片并未消失，它们依然存在。

　　但此刻，它们被隔绝在了一个无形的屏障之外。这屏障由苏屹兆温热的体温、沉稳的心跳、还有那个落在额发上的吻共同构筑。

　　世界依旧嘈杂而冰冷，可在苏屹兆圈出的这一方小小天地里，肖洵得以喘息，得以在废墟中找到一块尚且稳固的立足之地。

　　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混合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那强行压抑的委屈和后怕便如同退潮后裸露的礁石，嶙峋而清晰。肖洵埋在他肩窝，贪婪地呼吸着属于苏屹兆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努力平复着胸腔里残余的震荡。

　　混乱的思绪在寂静中慢慢沉淀。一个念头，像水底悄然浮起的气泡，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带着一丝连肖洵自己都感到突兀的、寻求温暖慰藉的渴望。

　　“……那明天，”肖洵的声音闷在他肩头的布料里，依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试探，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们再养只猫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