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9、缺少
那缕痕迹不断膨大,渐渐显出羽毛般的质地,而引擎的轰鸣正透过云层渗下来,像隔了十层棉絮的呜咽。
苏屹兆忽然觉得鼻腔发酸——这具钢铁的飞鸟正将他和某个人的重逢与告别同时运往太平洋另一端,而他的影子却只能在这方铁皮盒子里继续生根。
烟头灼到虎口时,他才发现后视镜里映着一张被晨光泡发的脸,湿漉漉的,不知是雾气还是别的什么。
姜婷婷是将人送到到家后又折返回来接自家老板的,车却在某人的指使下漫无目的地弯弯绕绕许久,停靠在路边,似是欲归家却迷途的断线风筝。
姜婷婷这才惊觉小车三次掠过同样的弯道,高楼的轮廓在挡风玻璃上重复浮现,像一卷卡带的胶片。
她后知后觉地恍然——
有些人绕机场转圈,是在等一架即将远走的航班;而他们此刻的徘徊,却像在等某个永远不会降落的东西。
*
肖洵斜倚在沙发扶手上,半边脸陷进鹅绒靠垫里,睫毛在壁灯下投出细长的影。
丝绒睡衣领口解到第三颗纽扣,露出锁骨凹陷处一小片阴影。茶几上的马克杯还浮着半圈奶沫,杯底沉着两粒未化的方糖。
肖洵的呼吸很轻,右手虚握着电视遥控器,食指仍搭在电源键的凹槽里——大约是在等待中不慎睡去的。墙壁上“滴滴答答”的挂钟落在了三点出头的地方,他的眉心忽然蹙起,像在梦里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声响。
苏屹兆站在玄关处,指尖还凝着夜风的凉意,却在看见这一幕的瞬间,连呼吸都放轻了。
胸口泛起一阵绵密的酸胀,像有人用钝刀缓缓刮着心脏最柔软的那层膜。
苏屹兆近前蹲下身时,沙发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惊得他立刻僵住动作——仿佛连家具的抗议都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目光扫过爱人眼下的淡青,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想伸手抚平那微蹙的眉间,又怕惊醒他难得的浅眠,最终只是悬在半空,蜷起的手指蹭过自己发烫的眼眶。
挂钟窸窣的声响在此刻显得尤为嘈杂,于周遭爬行。
苏屹兆小心翼翼地托住他的膝弯,另一只手穿过他的后背,像捧起一碰即碎的薄瓷。怀中的人无意识地往他胸口蹭了蹭,发丝擦过下颌,带着熟悉的洗发水香气,温热而柔软。
苏屹兆走得极慢,生怕颠簸惊扰了他的梦境,似乎连挂灯洒下的温黄暖光都屏住了呼吸。怀里的人忽然轻轻哼了一声,苏屹兆脚步微怔,低头凝视人的睡颜——睫毛颤了颤,却没醒来,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肩颈。
卧室的门虚掩着,苏屹兆用肩膀轻轻顶开。床面冰凉,被褥摆整齐,他俯身将他放在床上时,听见他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像是梦呓,又像是半醒间的呢喃,“回来了……”
苏屹兆扯过被子,仔细掖好被角,指尖在他耳畔停留了片刻,随手搁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又亮,无声地催促些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仿佛在叹他们之间也缺少一个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