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8、裂痕

棚灯熄灭的瞬间，漫天星子猝不及防跌进眼帘，场务推着道具车轧过碎月光的柏油路，金属碰撞声惊醒了打盹的路灯。

苏屹兆让姜婷婷先把肖洵送回家。看着男朋友乖乖上了车，才去履行自己压根没吱声应答的单方面约定。

“喝咖啡还是——”顾云笙列出的选项被人淡声截断。

“不用，顾老师别破费了，”苏屹兆后槽牙隐约磨了磨，扯开个没温度的笑，话尾音调刻意放平，像把钝刀慢慢划过玻璃，“这也没什么人，有话就说。”

艺人保姆车的尾灯在夜幕中划出两道朦胧的橘红色轨迹，与远处城市灯火相连。

“我还是喜欢你，”顾云笙说了，自然而然，云淡风轻的口吻仿佛演练过千百回，“你知道么？苏屹兆，我有时候觉得你在吊着我……很多时候。但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是自己疯了，对不起，我没有喜欢过人，如果给你带来困扰……”

他垂下眼睫，像受惊的蝴蝶收起翅膀，所有未说出口的悸动都凝固在微微发颤的阴影里，“那你记着吧。”说出口的话却理直气壮，公子哥的骄纵蛮横淋漓尽致地昭示。

别忘了我给你带去的困扰，也别忘了我。

“冉哥哥你……”苏屹兆的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顾云笙站在墙外，连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惊动他的厌倦。

“别这样。”苏屹兆涩声吐出三个近似于低喃的字眼。

苏屹兆低头避开对面人的目光时，明显觉出顾云笙的呼吸一滞，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仿佛连存在都成了打扰。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变得矛盾，不像自己。

顾云笙抿了抿唇，目光垂落在地面上，声音低哑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能抱一下么？用糖换。”

用你还没给我兑现的糖，换个拥抱。

他深吸一口气，这回声音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几分自嘲，“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苏屹兆向前一步，手臂缓缓环住他颤抖的肩膀，掌心贴在他宽厚的背脊上，像是接住一片即将坠落的枯叶。

“我会记住的。”不管是你带来的困扰，还是你。

“我是顾云笙。”不是别的什么人。

声线几乎重合的低语，贴着双方的耳畔亲昵无比地擦过。

这个拥抱像场小心翼翼的围猎，顾云笙反客为主圈住他的双臂留了逃生的缝隙，自己却困在方寸之间不敢动弹。

傻不傻啊，严冉、冉哥哥、顾云笙，哪个不是你。

苏屹兆低笑了声，无奈地配合他，“嗯，顾云笙。”

苏屹兆的声音低哑，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晚安。”转身时衣角划出一道柔软得不可见的弧度，继而抬步离开，背影在路灯下越拉越长，始终没有回头。

“晚安……”顾云笙的声嗓散在夜里久久徘徊。

*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十月份？”

“临时改了？”

“嗯，订了就行，我会去的。”

接完一通扰人心绪的电话，苏屹兆倚在车窗边，指间的烟灰无声地折断。凌晨的天光像未调匀的灰浆，一道飞机云正在上面刻出淡白的裂痕。

明明不久前还让某人别抽烟的人，此刻却任由尼古丁把自己裹在欲仙欲死的玻璃罩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