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作雪飞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韩愈《晚春》
奇幻的梦境倏然破裂，徒留支离的碎片。她惊坐而起，环视四下，黑，无尽的黑。七八百度近视的裸眼视力，没有眼镜时四方皆是模糊不清的色块。
00:35，两个小时，如此诡谲的梦境。一片黑暗中，把手机亮度凋到最低，随手敲下一句话。
手机振动的提示音，“半两清酒”的新动态：
我其实在这条路上也举步维艰，不过在你们面前轻描淡写。
一句值得斟酌的话，什么叫“也”？他点开评论区，输入几个字，又一次性删除。翻开日记本，挥笔提下。
“日复一日的举步维艰，总会铸就真正的轻描谈写。”
说是晚春还时候过早，阳光明媚不至刺眼。若非漫天飞舞的杨絮和肆虐的流感病毒，当真是会让人心怡的好时节。
“你收到一条消息。”解锁手机，只看到一句：“对方已撤回一条消息。”
“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发错了。
“好。”他捏着手机，斟酌些许又删掉一长段话。最近各个学校都风平浪静，什么八卦也不会扰何悦的清静，他相信她。
彼时，他相信的女孩子正坐在床上，短发凌乱，脸上似有泪痕，注视熄灭的手机屏幕，自嘲地笑出声。
一个人要有多完美才能被喜闻乐见地接受？一个人要有多自信才不会自我怀疑？窗外的柳絮散作漫天飞雪，少年的心绪纠缠不清。
中考倒计时的数字从“5”变成“4”再到“3”，时间是比人的生活快的，推着你滚滚向前，毫不停留。有时放空，蓦然回首，已是千帆历尽。
一节节的课，一道道的题，一次次的考试，这个坐落在山河四省默默无名的渺小城市，无数个芸芸众生中的普通学生，或沉寂或呐喊的梦。以及，几十天以后的中考。它不比高考有着万众瞩目的荣耀，有着翘首以盼的关注，有着群英荟萃的恐怖。它不过是九年义务教育的验收，是新征程的开始，新未来的展望。更沉寂的是会考，地生两科的一个下午，放在最后，牵动初二学子的心。
周末，不知名的某个周末，不会在日历上留下分毫印迹的平凡日子，如果不是一次相遇，这个日子会混入无边无际的洪流中，销声匿迹。
“声哥。”
“悦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诶诶不是……”
何悦打招呼间，顺手把秦乐声的球拍下去。“什么悦哥，我比你小，叫何悦。诶，你们成哥呢？”
“他们补课了。”
“你们怎么不补课？”
“他们要考十一中啊，学校当然重视。”
他吊儿郎当地随手投一个三分球，完美的抛物线，进了。
“你能上十一中啊。”
“悬啊，不确定性太大。”
“背背政治，学学英语，练练作文，问题不大。”
“我一共几科呀补三科，再说了，文科要厚积薄发，还有几十天，我怎么厚积？”
“你要想学，我帮帮你，问题不大。”
“你不是要会考了吗？”
“不冲突，地生两科算什么。再说，你要上不了十一中，三周和成哥见一次面，你耐得住？”
“我又不一定非要和成哥一个学校，我和你能一样吗？”话是这么说，可他还是愿意天天和陈成在一起的。
“当然不一样，我才认识成哥多久，你们兄弟感情多深。”
拍球的手一顿，秦乐声转过身来，面向何悦：“我想去十一中。”
何悦盯他片刻，扑嗤笑了：“这么严肃干什么，什么大事一样。行，我回了，给我发信息。”
又是没有见到陈成，并不十分开心，也不算难过。秦乐声一向是她欣赏的，能给自己欣赏的人帮忙不失为一种乐事。
少年时总会说友谊天长地久，可结局往往天各一方，难得的，是历经许多事情后仍初心不改、并肩站立的人，他们会陪你走过时光长河，在黑暗的日子中熠熠生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