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屿应该是最知道江荫有问题的一个人
因为审批还没有下来,所以白屿和经侦科的人一块去看望了下江荫,回来的时候,外面彻亮的灯照在他冷清的脸上,看不出来眼底的神色。
“冯队还让我喊你过去呢,你这儿干嘛?”
往预审科走过去的人看着玻璃门上照映出来的光影,原本就清冷的嗓音更是多了几分漠然。
“遇上个认识的人,碰上个案子,没什么大事,冯让找我?”
六七年前郭睿是和白屿一块去普城参与卧底行动的,那时候的边境线上,落后的小城镇里往往藏着数不清的毒贩链。
大概持续了三四年,严打过后,盘踞在普城的剩余分子开始被迫向境外转移,境内迁过去分布最多的地方大致在佤水河一带,以邦察、磨江、妥那这些地方最甚。
“好像是要说轮班,只不过以咱老冯这脾气估计还得再叨叨几句什么的,这些小兔崽子干事也太不顾大局了,一看形势紧张,脑子一热就追着跑了,连个影儿都没有。”
说起这事,郭睿倒是个直肠子的,有什么就直接说了。
“受伤了?在医院吗?”
“没什么大事,不至于住院,这还好是那些人当时手上没枪,不然就麻烦大了。”
被胁迫成为人质的出租车司机已经安全回家了,刘灿然左臂轻度骨折,在雨天里摔的脑门上、脸上全是泥巴。
白屿一进去果然就听到了叨叨声。
冯让林林总总整理完了大部分重要的事情,转眼忙着忙着就到了晚上九点多,将近十点了,这才得空多问了几句这些带伤处理后续工作的。
坐板凳上的几个小一辈的傻憨憨的站了起来,相互看着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应和着说都处理好了。
冯让看着人都来齐了,针对目前情况简单交代了一下接下来的任务。
“现在跑了的那几个人出了市,临城那边的同事,还在配合抓捕行动。
咱这儿得留人,但也没必要都窝在这儿,该吃饭的吃饭,觉省着点睡,得回来轮班。”
冯让话说的很明白,各部门都多多少少遣了一批回去。
白屿的工作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预审科那么也不需要帮忙,回去的时候顺带打了个电话给江荫。
只是话题说到最后,听到对面提了句还没吃饭,就索性带她过来一块吃了,他知道王凤娟还是喜欢家里面热闹一点。
也就简单做了几个家常的小菜,桌布垫着的方桌上搁着几盘糖果,江荫推搡了会没拿,这会儿吃饭是该端掉撤下去了。
白屿还在自己屋里头有事,王凤娟端着饭菜进去后就利索出来了,看着江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可别见怪,屿哥儿就是这样忙来忙去的性子,咱吃饭吧,把这儿当家里头就行,今天可烧了你喜欢吃的几个菜,赶紧趁热吃。”
江荫点了点头,王凤娟过来的时候她还特意站起来客气了一下,看着王凤娟坐下拿了筷子,才自己也坐下。
方桌上的土豆丝切得细长,咬到嘴里更是带着点醋调的脆意,还有冬瓜汤里的豆腐,白嫩软捏,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她舀了勺汤,咬着筷子尖吃饭的时候不禁想到霍迟有没有按时吃饭,一个两个的,都是吃饭睡觉不上心的人。
江荫思绪飘得远,王凤娟喊她时竟也差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荫荫啊,我听她们说哦说你哥快结婚啦?娶得那个谁哦我不认识。
只是听说家里是有案底的,那小姑娘长得咋样,人好不好?”
有案底这件事,还得从李沐荷的父亲说起,因为李成宾一路从临城老家逃到普城,最后还不知道找了什么法子,偷摸出了境。
李沐荷那时候,才刚念上市里最好的高中,她妈妈被丈夫抛下过后,过不了这样的日子就弃家了。
家里没了收入来源,李沐荷最后没念满一个学期,就去辍学打工了,后来一直在服装厂上班。
江荫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回答,指尖压着筷子,再说话时就没有动了。
“我高三那会儿,二伯母身体就不好,沐荷姐不放心我在校外租房子,一直都是她照看我,挺好的,性子像吴姨,也是临城人。”
“好啊,像慧闵啊好。”一提到白屿的妈妈,王凤娟这心里头就不免多了几分鼻酸劲。
“是能抗得起来大事,挺好的,不然那些小姑娘们家家一听到咱家儿子是干这行的,那哪肯处。”
王凤娟倒不是说当警察的不好,只是尤其是常年在外面危险地方工作的,夫妻之间总是聚少离多,女方又提心吊胆的,不好。
江荫应着没说话,明白王凤娟说的理。
“想当年你二伯母嫁人的时候,那莫老爷子可也是一百个不愿意,都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也正常,你说如是身子不好,现在可怎么样了?”
江荫的二伯母小时候一直养在外公莫家,所以打小一块认识的人都只叫原来的名字,叫如是,但实际上现在已经改了名叫明携如。
“二伯母……这些年已经好多了,只是眼睛看东西不比从前,不过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老前辈的诗集子翻了好多遍。
得空时还给村里孩子们讲故事,都是老一辈讲下来的老事情,却也怎么都讲不腻,翻了花样的讲。”
“你可别笑话她呀就只是个教初中,到了这把岁数能心里有东西,那就不错了。”
面对家里亲戚长辈,江荫多少有些不太会相处,捡了些大差不差的话回答。
一来一往的,王凤娟听了不免感慨起来人都老了,两人又说了些以前的话,聊了半晌才吃完这顿饭。
走的时候,王凤娟送到防盗门边上,提起江家三房那些不中用的,长长一叹,说的直白。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回去之后只管多陪陪你二伯母就是了,那些碎嘴的,哪有给你脸色还受着的道理,甭管就是,哎——慢点走啊,路上小心。”
“您别送,歇着,我自己下楼就好。”
江荫换了自己的鞋穿上,看着王凤娟这还要送下楼的意思赶紧出声道。
“行行行,我去看看屿哥儿咋样了,这大晚上的一回来就窝房间了,饭也没吃,你慢点哈,小心外面天黑。”
江荫刚打算关上门,那里屋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白屿那身深色制服还没脱下来洗换,这会儿手里只拿了个玻璃杯子,正在和崔云峰打着电话。
“那个工厂的资金流动已经出来了,除了孙霈山是最大股东以外,还有好几个的投资都有问题,要打份名单给你们吗?”
“要的,我待会过去拿。”
白屿挂了电话之后,兴许是因为听见刚才王凤娟的话,眼睛看了看刚才吃饭的方桌。
江荫摸不清他的意思,只能点了下头算作是打招呼,门关上的几秒钟前,趁着缝里看见他走到了搁水瓶的地方,倒了杯水。
下楼的时候顺手接了个霍迟的电话,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变化。
“怎么了?”
霍迟只穿了单件的上衣和紧身裤子,在小卖部货架上挑了几个奶油多的小蛋糕。
玻璃隔柜中放着的是一些散称的面包,站在那前面的人看了十几秒,像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选择了一款,然后去收银台付钱。
“我待会去你租房那边找你,可以吗?”
“行。”
她从王凤娟那儿吃完饭回来,本来就没打算再在外面逗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