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46)

相聚的时光短暂,送走了几人,刘婵玥将剩下的这些糕点分给了浣衣局的宝珠和阿奴。

在房中,锦儿和刘婵玥闲谈。“良妃娘娘纵使出身不高,商贾之女,但她的父亲富甲一方,能托公主的关系送进王府,岂非是一般的官家闺秀可比?”许是担心隔墙有耳,她刻意放低了声音:“再说贵妃娘娘,听闻她在潜邸做侧妃的时候也不怎么得宠,入宫之后代掌凤印,在后庭呼风唤雨,处处压陛下最宠爱的良妃。与其出自蓝氏密不可分。”

“话说....司制司有个外坊你可知道?”

“外坊,是设置在宫外?”

锦儿颔首:“是,虽然是设在宫外,但是仍然归咱们司制司管着,里头什么也不做,只纺织专供蓝家贵人的浮影缎。”

“浮影缎?”

“蓝家女子世代在宫中为妃,曾经出过一位极其受宠的娘娘,不知道怎么诱陛下赐了私缎之宠,这私缎,就是浮影缎。在宫外某坊专做这种绸缎,由蓝家家奴传承密法。供宫中出自蓝家的宫妃独享。这可是无上殊荣。”

“当初那位娘娘讨要私缎之宠,恐怕不是为了彰显君恩,而是....为了要一个承诺吧。承诺无论她是否在世,后宫代代,都会有蓝家之女。”

“我自先帝时期入宫,先帝的蓝妃走得早,我没有见过她。不过当今贵妃娘娘册封之后,司制司曾经到过一批浮影缎,让我们做成衣裳,因此我是见过的。那缎子触感如婴儿肌肤一般光滑。这还不够奇异,那缎子上自有暗纹,在阴处不显,若在阳光之下,则会显现出来,隐隐约约,如花影浮动....”

这描述,刘婵玥越听越熟悉,她出言打断:“这就是浮影缎?我似乎,在浣衣局见过,但并不是贵妃娘娘的,而是良妃娘娘身边的侍女的。”

“这并不奇怪。册封之后,皇后娘娘就病倒了,贵妃娘娘代掌六宫。为表示和良妃娘娘亲厚,她就赠送了良妃娘娘她私自享用的浮影缎。哪知道良妃恃宠而骄,不但没领情,还说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也穿它,有辱她妃子的身份,于是就转赠了自己的贴身侍女。你来之前,承乾宫的活由我来做,那批衣服还是我赶制出来的。”

得到证实之后,刘婵玥心下揣揣。原来在师父家中得到的那方碎缎,竟然是蓝家独有的浮影缎!那么能穿着它飞檐走壁的人,究竟又是何种身份!除了良妃,蓝贵妃还把它赏给了什么人?

“玥儿?”锦儿轻轻推了推她。“你出什么神呢?”

刘婵玥回过神,将面上的不对掩盖。“我,我在想,这浮影缎不是专门供蓝氏宫妃的么,你方才说良妃娘娘嫌弃贵妃身边的宫女也穿,这又是怎么回事?”

“倒也没有那么严苛,历来娘娘们把御赐之物赏赐给贴心得力的人,都是常事。贵妃娘娘待自己的陪嫁侍女亲厚,于是就赏了她们几匹浮影缎做衣裳。”

“那她还赏了什么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赏了谁自然只有蓝贵妃宫中的造册宫女知道,与咱们到底无关。问这么清楚,你不会——”

刘婵玥移开目光,只看着屋内的绣棚,心中似鼓在敲。“你不会也想做一身吧?倒也没准儿,万一吴美人姜才人在陛下面前提起你来。你做了得宠的宫妃,没准连贵妃娘娘都得亲自送上浮影缎来巴结你呢。”

今夜刘婵玥注定难眠,她将师父留下的玉牌和那块裂开的锦缎悄悄握在手中,思绪如在云端。

又逢五,刘婵玥应邀到直房中寻姜韦。此刻正值傍晚,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襦裙上犹如洒金。她跨着竹篮,里头除了装随身针线,还有一碟子糕饼,是她管司制司的小厨房借了米面亲手做的。这些日子,虽然名为指点他习字,实际上并没有帮到多少。反倒是借了人不少书在旁边看,光明正大地偷懒,她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到了直房,小太监却也说姜韦不在此处,给她留了话,让她移步。她没想到,移步是走角门出宫!

目光不由得随鸿雁而去,,不知不觉见,她已经停下脚步。她抬头,望着眼前的“都知府”,明白了姜韦的用意。

“婵玥姑娘,这里是姜都知的私宅,都知今日休沐,并不在宫中,所以托我带您来此。随我来吧。”

“有劳。”

此时正值寒兰绽放,花朵嫩绿如春之新芽,植株修长,叶姿秀雅,无惧瑟瑟秋风。“到了,您进去吧。”内侍指着前面的一道门。

门外传来淙淙筝声如溪流蜿蜒而下。刘婵玥推开门,却见内里无人,单独置一扇屏风,筝声自此流出。等他一曲终了,刘婵玥才朝着里面行礼。“姜都知好情趣。”

屏风后的人影逐渐走近,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你来了。”姜韦自屏风后面走出。“今日休沐,操曲几首,免得技艺生疏了,倒也谈不上情趣。”

“是‘麝烟’?”

“我唯有这一把筝。”

“我后来才知道,‘麝烟’是一把名筝,是许多名士求而不得的藏品。我原以为你得到它,多半会珍藏起来,束之高阁,再以其他筝弹之,没成想....”

“这是我的第一把筝,我这一生,恐怕也只会弹这一把。不过,这是旧人托我保管的旧物,到底也算不上是我的筝。”

见他神色有异,刘婵玥转移话题道:“今日姜都知请我来,是来品筝的吗?不过我素来不通音律,恐怕做不了都知的知音。其实都知不便,可以传人告知我一声,改时间再约,不必努力把我从宫中接出来的。”

“其实今日不止要赴约,我还有个私心。还有就是,宫内规矩森严,待久烦闷,想让你来看看宫外的天。”

刘婵玥心中生出一丝感动。“多谢姜都知。”

“不必言谢,今后你若想要出来,我们都可以约在这里,当是我给你的微薄谢礼。只不过,我的都知府仍然在皇城内,宫中内侍宫女无召不得出城,更多的景致怕是不能。”

“我已经很满足了。对了,这个你拿着。”她忽然想起自己带来的点心,一边打开盖子一边说。“这是桂花糕,材料有限,只能做这种粗糙之食,请都知不要嫌弃。”

“你亲手做的?”姜韦倒是毫不嫌弃,当下久取了一块吃进嘴里。姜韦含笑道:“桂花糕正是时令点心,刘小姐的手艺,很好。”姜韦看着她,说道:“今日唤你前来,不是为了习字一事。我另有事情托付。”

屏风之后,是一间书房,书桌上堆满了落灰的书籍,黄花梨木的书架上倒是空空如也。“这些古籍是从王府书房挪过来的,陛下赐予我,还未曾抽空整理过。我府上的内侍们大多不识字,所以只能拜托你帮忙整理。”

刘婵玥见到那么多古籍,心中欢喜,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知道你爱书,这些古籍中若是有你看中的,就可带回宫中细看,只当做是报酬。”

刘婵玥也没有和他客气,当下福了一礼:“那我就先谢过姜都知的好意。敢问,这些可都是前朝古籍?”刘婵玥毫不拖沓,挽起袖子就整理起来,白玉般的小臂上镶嵌的那守宫砂,也随着动作轻轻晃着。

姜韦亲自点起一盏檀香,压下书籍上淡淡的灰尘味道。“不全是,也有几册当朝名家的著作,或是朝廷官员所写的书。”

“官员也可以著书立作?”

姜韦颔首:“我朝官员尽可著书立作,不伦体裁,只要通过审核即可。”

刘婵玥按照朝代新旧,把这些书分别排开,又挑了几本史书注解,准备借阅。炉内檀香燃尽,窗外明月高悬,书架已经被填了一半。姜韦站在书架前,把手中最后一本书推入。“时候不早了,我命人护送你回宫,余下的,下回再来吧。”

然而他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刘婵玥背对着他立在桌前,头低低地垂着,唯有肩膀微微耸动。看着眼前熟悉的字体,她极力克制住身体的战栗。回忆如暴风席卷而来,把她生生卷入旋涡中央,撕扯着她的意识,让她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眼前着一撇一捺,均是师父的字迹,就连那藏匿于字句下的模糊小点,都写着他的名字。她抚摸着纸张的指尖不住颤抖,那不太光滑的触感,让她想起师父和她对弈时,铺在地上的草团。这里是京城,也是他们的异乡,她万万没有想到,能够在千里之外的皇城内,再次见到师父的笔迹。

一滴泪从她的面庞划过,进入纸张。“刘小姐?”身后传来姜韦的声音,刘婵玥连忙用手背擦去泪痕,不敢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角。

“姜都知,这本《治国策》可否借我一阅?”

他听出她发涩的声音,却有意装作不知。“自然可以,此书我也看过,只是王府带来的书毕竟金贵,陛下偶尔兴起还会索取。所以还请小姐莫要将此书展示给他人。”

“多谢都知。”

姜韦葱腰间解下一块拇指大的令牌,交给刘婵玥。“拿着这块令牌,可自由出入皇城内,往后若我不在宫中,你要寻我,就用它出宫。到了我的宅子,亮给门口的侍卫,他们自会放行。”

“不,这太贵重,奴婢不敢用。”

“只是方便出行的令牌而已,今后还有需多少要请你帮忙,你有此物,能省去很多麻烦。”听到这话,刘婵玥才勉强接下。

刘婵玥失神地走在宫道上,脑海中只有那两个字——谢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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