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45)

“都说姜都知深得陛下信任,有旁人学不来的本事,如今一见,连奴婢这等微末之流的事情也记得,果真如传言所说。那日对奴婢婢女的相救之恩,还未回报。一则是你我身份悬殊,求见不易,二则是都知是见惯了富贵的人,奴婢一时还想不到有什么能入您的眼。故一直未来寻您,望都知见谅。”

回复她的声音如空谷滴水般清冽:“当时出手,我并未想过回报,换作任何一个人,我都会相救,只是凑巧而已,刘小姐不必记挂在心。”

“那都知今日寻奴婢来是....”袖中的玉牌无意触碰到她手腕上的朱砂,也在她的心里激起来一重细浪。

“玉牌,可带来了?”刘婵玥点点头,将袖子中的半块玉牌取出。那就是阿奴带给她的东西,半块无事牌,同她在师父家中找到的半块几乎一模一样!她特地将自己的那半块拿来和它相合,结果竟然严丝合缝,仅仅是垂挂的流苏不同而已。这样的好玉难寻第二块,天下没有这样巧的事情。

刘婵玥将玉牌呈上。“这是您让婢子转手的玉牌,奴婢现在原样奉还。”

姜韦却不接过,语气略微愣怔。“你.....不认得它吗?”

刘婵玥强装镇定,绷直了脖子摇头。“这样贵重的东西,家父不过五品官员,奴婢并没有见过。”

“那这把筝呢?”他缓和的语气稍稍变得急促,引刘婵玥看向石桌上的“麝烟”。刘婵玥仔细看了看筝,努力在识海中寻找它的影子,然而没有踪迹。

于是只能茫然地抬头望向他。“奴婢不善乐理,故对乐器了解甚少,这把筝,奴婢不曾见过。都知唤奴婢前来,是为了帮您识物么?”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落魄,嘴角微微牵动:“不是,你若不认识,那便算了。”

“奴婢斗胆相问,这些东西,是都知你的吗?”

“为什么这样问?”

“若是都知你的,自然是有根有据,何必相问于他人呢?奴婢胡乱猜测,若是说的不对,请都知勿怪。”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不过你说得对,这些的确不是我的东西。那是一位故人的遗物。”

“故人?”

“没事。”说到关键处,姜韦倒是闭口不谈了,掩盖了方才的落寞,他换了一种较为轻松的神色。“我今日叫小姐来,不止这一桩事。”

“都知尽管吩咐,奴婢知无不言。”

“你...你可曾到上林苑,写下‘离思寄水去,炎风度客生’一句?”

“拙笔而已。那日我家侍女贴身之物落在御河边,她身上有伤,便托奴婢来寻。偶然碰见那半阙诗,词句凄凉,似有感怀心上人之意。奴婢一时动容,便带回去提笔宽慰,希望那人读到后可以稍稍释怀。难道,姜都知的心上人....”

姜韦苦笑:“小姐说笑了,我是宦官,怎么会有心上人。”

“宦官也是男人,也有七情六欲,如何就不能有心上人?”刘婵玥笑容温和,声色笃定,仿佛在说一件妇孺皆知的事情。

姜韦闻之一怔。这样的话,他似乎很久不曾听见了,心中似乎有一处冰冻悄悄化开。“刘小姐误会了,那并非我所写,我只是欣赏这一手好字,因此想问问,小姐师从何人。”

刘婵玥的双眸笼罩上一层阴霾,教她读书写字的是师父,她的字,如何和他不像呢?只是她是女孩,笔力不比男子雄劲,自有她的柔婉,也有些许端方。可横竖撇捺之间,分明是师父的倒影。她知道他意有所指,可现在她摸不清对方的来意,不敢主动挑破那层窗户纸。“那不过是我爹在街边随手买的字帖,喜欢便让我学了。”

“可否告诉我,那字帖是在何地买的,我派人去寻。”

“姜都知必定才学渊博,您的字恐怕也是世人争相模仿的对象,我练习的不是什么名家真迹,不值得都知费心思寻觅。”

“是不是名家不重要,喜不喜欢才最重要。令尊不让小姐习寻常闺秀的簪花小楷,反而临摹这某家字帖,想必能够明白我的心情。”

刘婵玥只好欠身行礼。“并非奴婢不愿相告,只是那字帖年岁已久了,乃奴婢开蒙时习得的。肆坊流商居多,那字帖便是从流贩手中购得,如今怕是早已不知所踪。都知要是不介意,奴婢愿意亲自写字帖,供都知临摹,或是都知有需要时随时唤奴婢来伺候笔墨,也谈不上指点。”

姜韦气得发笑:“不过半年未见,小姐行事越发妥帖。”

刘婵玥按下心中不安,勉强说道“前几日不是见过了?更何况,面对都知,何敢不妥帖。”

面对如此玲珑聪慧的女子,姜韦莫名心生敬畏。她心细如发,口舌若剑,表面上屈居人下,实际上却步步引导人往她所想去走。一招一式都那样利落,剑风又沾染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小姐愿意教,那姜某乐意受教。如此,我今日拜你为师,可好?”

刘婵玥忙不迭地屈膝,“奴婢不敢当!”

“那从今往后,你每月逢五到我这里来,教我习字。作为回报,你不必称呼奴婢,与我友人相称,可好?”

“谢姜都知赏识。”

转眼白露已经到了,天气逐渐转凉,京城迎来仲秋之时。刘婵玥教姜韦习字也有几回,此事实属机密,她不曾告诉过任何人。这几回,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字帖、玉牌或者筝,真的算得上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姜杨吴三人常常结伴来看望她,衣食自然不乏,还往往带来一些内宫韵事。吴氏的位份是此次御女之中最高的,享受美人之尊。姜氏也因为家族势力封了才人,杨氏最低,只是个宝林。

许是秋高气爽,胃口大开,姜函卿在内宫养得婢先前丰腴了些。她带来了一碟金玉糕,一碟豌豆黄,还有几盅琥珀桂花吃食,一口糕就一口牛乳茶,简直不亦乐乎。

“玥儿,你可知道这桂花是哪来的?”姜函卿指着面前的一盅琥珀桂花吃食。

刘婵玥面前的那一碗还未曾动过,桂花的香气沁人心脾。这食物是拿黄糖和时节桂花浓浓熬成蜜,再投以白玉圆子若干,拿新鲜牛乳冲成的。“你可想不到,这是那小蓝美人送的。”

姜函卿又灌了口牛乳,好像那碗中装的不是吃食,是蓝岚似的。“人家如今圣眷浓着呢。那日在梨岚居,她不过是在陛下面前提了嘴喜欢桂花,因为桂花香浓又有‘贵气’,她也想沾沾贵气。陛下当即就说....”她粗起袖子,把袖子一挥。“不就是小小桂花吗?只要是爱妃想要,朕都给你!”

杨素芸噗嗤一笑:“卿姐姐真该在宫里搭个戏台子说书。”

“你让我讲完嘛。”姜函卿说到兴头上,还演起来了。“蓝美人娇滴滴地在陛下的肩膀上来了一下:‘陛下真讨厌,那臣妾要天上的星星,您也摘给臣妾?’陛下把她堵在门口,咬牙切齿地说:‘爱妃莫说要天上的星星,就是要朕的命,朕都给你。’”

这生动的情节,吴淑瑶都看不下去了,一面偷笑一面摇头。“好了卿儿,说的就和你在现场一样,你自己听听,这可信吗?”

姜函卿叉着腰坐了回去。“怎么不可信,这是梨岚居的宫女传出来的,据说他们当时就在现场,陛下说要给命,她们还跪下来求陛下三思呢。”

刘婵玥想了想那场面,实在有些忍俊不禁。“不过蓝美人圣眷正浓这不假。隔天她那院子里就栽满了桂花树,什么‘金桂’、‘九龙桂’、‘状元红’....”杨素芸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了。“诸如此类的,满满一院子,好大的排场。”

“本来陛下单独赐给她的锦缎就够香的了,再加上这满院子的桂花,她都不怕累着自己的鼻子。”姜函卿捏了捏鼻子,翻了个白眼。“她还和陛下说,有福同享,往每个人宫里塞了一大包桂花臭显摆,我看她就是香的受不了了,拿来祸害咱们。”

刘婵玥说道:“她送的桂花,拿来做桂花饮倒是极好的。”

姜函卿认真地点头:“这倒是,看在这桂花饮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计较这一过。”

她的碗很快就见空,于是可怜兮兮地盯着吴淑瑶的碗看。吴淑瑶无奈地在她的脸上掐了一把。“你呀,是进宫来享福了,原先家中还有夫人能管着你的饮食,如今越发放纵,你这身子届时不知道胖成什么样子。”

“姐姐,胖些好么,反正圣上又不见我,忍着做什么?”

“吃吧,这是最后一碗了,当心我写家书告你的状。”吴淑瑶比划了一下姜函卿的腰,苦笑着对刘婵玥说:“明年这个时候,怕是又要麻烦你们司制司给卿儿裁制新衣服了。”

姜函卿满足地吃了一口牛乳,笑眯眯地说道:“皇帝老儿的钱,不花白不花么,玥儿宠我,不会怕我麻烦的,是吧?”

“是是是。”刘婵玥的眼睛弯成银月。“只是你再一口一个皇帝老儿,被人听去了,俸禄怕是要去一大半了。”姜函卿这才乖乖闭嘴。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