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47）
夜间，皇帝来到承乾宫用膳，在用膳结束之后用清茶漱口。茶房内，梓音正要替厨房借几两茶叶做龙井虾仁，就被茶房的宫女一把拽住了袖子。“梓音姐姐，还好你来了。我....我肚子绞痛，可是就要上茶了，陛下在里面，你能不能...能不能替我去？”
“你说，陛下在里面？”梓音闻言双眸一亮。
宫女捂着肚子快速说道：“是啊，晚膳不是你们厨房准备的吗？你快去吧，误了时间陛下要怪罪了.....”她将梓音一把推到茶案前，就捂着肚子溜了。
梓音只好端上茶盘，理了理发髻，独自往殿内走去。自从那次陛下夸了她，她就从从殿前被调到了厨房做杂事，每日烟熏火燎，苦不堪言。可纵使受苦，她心中仍然记得陛下的夸赞，在厨房也是精心打扮。梳理精巧的发式，用鲜花妆点发髻，惹得那些老婆子日日嘲弄。
进了殿内，瞥见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她的心中如鼓在敲。“请陛下，娘娘净口。”梓音的声音娇若莺啼，她跪在地上，高高举起茶盘，做作的样子让良妃蹙了蹙眉头。
直到痰盂和空茶盏落在她高举的茶盘时，梓音心一横，身形一晃，瓷器的碰撞发出清响，好在她眼疾手快，没让上头的东西掉下去。两道目光如她所想落下来。“奴婢该死，请陛下恕罪！”梓音伶俐地磕头，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皇帝。
倒是良妃先认出她。“怎么是你，奉茶的人呢？”
梓音抬头回话，只是那双水盈盈的眼睛仍然黏在皇帝身上。“回娘娘，茶房的梓鸣身子不舒服，让奴婢代为奉茶。”
良妃居高临下，眸光在她垂头时落在耳边的流苏绕了一圈，忽而又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花汁水的气味，不由得露出鄙夷的神色。“你在后厨，难道也是这般毛躁的么？也不知道砸了本宫多少个碗碟。”
“娘娘恕罪！奴婢不知道陛下在里面，乍然得见圣颜，一时紧张...”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错。借良妃的光，且饶你这一回。起来吧，只要回答朕一个问题——”李璟对她故作娇媚视若无睹，反而将目光停在她的发饰之上。“这个，是你自己做的？”
梓音顺着视线摸了摸自己耳后的流苏，点了点头。“回陛下，奴婢从前是尚饰局的，此物名叫‘琉璃春’，是将时令的鲜花封存于琉璃之内再坠成流苏的首饰。”
李璟颔首：“朕记得你。此物和你的发髻倒是相配，既然是尚饰局的东西，朕怎么从未见过？”
“说来，这‘琉璃春’是奴婢自己闲暇时间做出来的，只是尚未上报，奴婢就调来了承乾宫。奴婢曾经很遗憾，不过如今，不遗憾了。”
“哦？”
“奴婢斗胆直言。尚饰局为装扮宫中妃嫔御女而生，女为悦己者容，因此最终欣赏它们的，唯有陛下一人。如今奴婢所做的这‘琉璃春’，终究是得君上一顾。”说完这通话，梓音出了一身汗。她无暇顾及良妃越来越黑的脸，她屏息凝神，等待着皇帝的下一句。
哪知道上首的人轻笑了一声“这样的好东西，留在这里确实可惜，你明日带着它去尚饰局登记领赏吧。若是还想回尚饰局，朕也可以派人将你调回原职。”
梓音一愣，抬眼便看见良妃弯起的嘴角。“梓音可是臣妾的人，陛下怎么也问都不问就把人调走？这丫头手巧，臣妾可舍不得。”
良妃缓缓走下来，从梓音的发髻上摘下那支流苏簪子，而梓音只是怯怯地低着头，耳尖鲜红，心中又怒又怕，却只得掐着自己的大腿，止住那轻微的颤抖。
之后是怎么被带进柴房的，梓音已经毫无记忆。只记得夜晚，承乾宫的大宫女金汐带着两名面目不清的宫女来到这里。柴房光线极其暗，唯有阴冷的月光洒在几人的脸上，映照得人乳骷髅一般。
金汐身后的宫女一人手持烛台，一人端着一块木盘，木盘上盖着白布，只借着一点点余光就足够醒目。“敢当着娘娘的面勾引陛下，你是有几条命？”金汐接过烛台，一步步走向柴房深处的梓音走近。
火光在梓音的脸上跳跃，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她下意识地举起袖子阻挡那束光源，口中念念有词：“我没有...我没有....”
金汐眯起眼，摆正那张精雕玉琢的小脸，心中无名火起。那是一张足够艳压整个承乾宫的脸，其中也包括承乾宫主位良妃，它本不该生在这小小宫女的身上。任何人只要有了这样一张脸，就难免有非分之想。
“上一回娘娘饶了你，只是赶着你去厨房思过，只是你非但不知收敛，还寻到机会就勾引陛下。这是摸准了娘娘心慈，不会要了你的命吧。”
被说穿了心思，梓音心中咯噔一下，余光瞥到那冷森森的白布，更是冷汗直冒。金汐冷笑一声：“别说是小宫女想当主子，就是正经主子，我们娘娘贬她去做宫女，陛下也不会说一个不字。刘御女的先例不是看不到吗？可别以为现在小蓝氏分了娘娘的宠，娘娘就会默许你们这些贱蹄子爬龙床了。”
梓音从金汐的话中找到关键点，她一把抓住金汐的袖子：“姐姐说的不错，眼下小蓝氏得宠，咱们娘娘又没有靠得住的家世，待她诞下龙子，承乾宫岂非任由她拿捏？届时新欢旧爱，这男人的真情又有几斤几两？何况那人是天子...金汐姐姐，我终归是承乾宫的人。”
金汐有一瞬间的愣怔。犹豫一瞬间，她就凶相毕露：“巧言令色！我自从王府就跟着娘娘，娘娘与陛下感情甚笃，眼下同蓝美人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倒是你，跟着娘娘尚且不足一载，哪里来的忠心耿耿？”
她慢条斯理地揭开案上的白布，露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娘娘要为过世的孩儿积德，不愿意见血，着你自选责罚，要么，明日就出宫，要么...”金汐的指尖抚摸过刀刃，轻柔的动作反倒在梓音的身上激起来一阵颤栗：“要么，你拿着这把匕首，自毁容貌，以示忠心。”
“不！”金汐却突然将匕首盖住，斩断了她的犹豫。“娘娘不动杀念，不代表我不能。像你这种背主的奴婢，留在这个世上只会威胁娘娘的地位。”她从袖子中抽出白绫，声色森冷：“明日娘娘就会收到你羞愧自尽的消息。”
“金汐姐姐，不要！”梓音匍匐在地，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紧紧抱住金汐的大腿。“您听我说，留我一命还有用！我会梳头，还会做发饰...那蓝美人纵使绝色，可她不擅长打扮，再美丽的脸日日相对也有厌烦的一日。可我却有本事让良妃娘娘日日不同，让陛下眼里只有她！金汐姐姐，我不会抢您的功劳，您若肯留我一条命，我愿意为姐姐献策，保证让良妃娘娘从此之后只依赖您一个人！”
白绫落在地上，金汐心念动摇了。梓音知道，良妃有两名贴身大宫女，一个是金汐，一个是降香。降香是良妃从公主府带出来的，自然比入王府之后才派来伺候的金汐要亲厚。
“金汐姐姐，我这条小命就捏在您的手里，今后是生是死，是走是留，还不是您说了算？更不怕我动手脚。再说，娘娘不愿意见血也是为了那孩子积德。降香姐姐若是查到我死因有疑惑，告诉良妃娘娘，姐姐对娘娘的一片真心不是要被曲解为折了往生小皇子的福气？”
“你....罢了，今日便饶你一命，日后你若是还有二心，我可不会手软。”
“我房梓音发誓，今后尽心替金汐姐姐做事，若违背誓言，全家不得好死！”
“好了，我可不听你这些空头誓言。饶你一命可以，但是良妃娘娘那边我也要交差，既然你决定留在宫中，那就是选择了自毁容貌的路。”
金汐揭开白布，亲自取了匕首丢在梓音跟前，叹息一声：“其实，花容月貌对咱们宫女来说可不是好事，毁了也好，少生很多事端。”
匕首静静地躺在梓音绽开的裙摆之上，似乎有千斤之重，压得她直不起来，这是生与死之间的抉择，她已经无路可退。一双颤抖的手握住了刀柄，恍惚间，她闻到血液的腥甜，浓得化不开。恐惧带来的晕眩之中，她不清楚刀尖究竟是否刺破肌肤，只能听到“刺啦”一声，像是利刃割破锦缎。
之后便是“滴答、滴答”，也不知道是血，还是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