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35）
很快到了考试当日，许多御女天还没有亮了，就起来梳妆打扮了。只是刘婵玥还同寻常一样，起得不早不晚，交代阿奴只是为她梳成寻常发髻就好。“奴婢早上出门，见隔壁叶娘子已经开始梳妆了，隔着窗户纸都能瞧见她头上的鲜花呢。怕是只有咱们娘子说，‘随便穿穿’，‘梳个寻常发髻’了。”
“我不打扮，是因为志不在此。输家就是要有输家的样子，要是打扮得花团锦簇，又被当众打败，岂不是惹人笑话？”宝珠不做声。
铜镜中，倒映出宝珠春花般的容貌。刘婵玥看向宝珠，才发现她今日簪了石榴珠花。“这珠花做的别致，是哪里来的？”
宝珠摸了摸发髻上的石榴，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个吗？娘娘知道了可别怪罪。厨房有个打杂的小宫女，专门做珠花生意，手艺又好，价格也实惠，宫女们都找她买。”
刘婵玥见了，觉得那姑娘的手艺确实不错。石榴籽由剔透的珠子密密麻麻穿起来，做出颗粒饱满的样子，还坠出一小串，走起路如流苏一般摇曳，异常生动。
“那宫女和我关系好，琢磨出这石榴的样式头一个就卖给了我，只要三十文呢。”捡了个便宜，宝珠喜滋滋的。“我想着，今天是大日子，戴红的喜庆，石榴的寓意也好，正正合适。”
“刘娘子！”桑儿过来叫门说道：“刘娘子，良妃娘娘在芳华殿外候着，请您现在前去觐见。”
“良妃？”
“是，正是乔良妃娘娘。”桑儿环顾四周，小声说道：“良妃娘娘最是得宠，还请娘子脚步快些，别怠慢了娘娘。”
“多谢桑儿姑娘提醒。”没多想，给了赏钱，刘婵玥便匆匆出发。
芳华殿前，一众莺莺燕燕默不作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阳光微晒，胭脂水粉的香味比以往都要浓烈，融在一起竟然有些呛鼻子。
乔良妃静静地站着，一身栀子黄的曲水纹制宫装，袖口绣着几朵鸢尾花，栩栩如生，格外别致。她脑后簪着一只富丽堂皇的姚黄，沉沉的像是要落下来。丰腴的体态如同饱满的牡丹，毫不掩饰地释放着青春美丽。
“人都到齐了吗？”乔良妃的嗓音珠圆玉润，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耐烦。大宫女金汐扫了人群一眼。“娘娘，还差一位呢。”
“嫔妾....嫔妾来了！”赵晏尘带着喘息的声音划破了压抑的气氛。众人望去，发现她的脂粉涂的很厚，几乎盖住了她红透的脸，头上的首饰多的快要掉下来，此刻衣衫凌乱，八成是赶路赶的。“良妃娘娘恕罪，嫔妾住得远，因此....因此来晚了。”赵晏尘的胸口一起一伏，显然还没有顺过气来。
乔良妃转身，看到她那一副狼狈的样子，噗嗤笑出声：“你是哪家的御女？来得晚就罢了，本宫不追究，不过你头上那堆乱七八糟的是什么？还有你这身衣裳...是要登台唱戏吗？”
金汐不客气道：“我们娘娘问话呢！”
“嫔妾、嫔妾是赵氏，家父是六品军器监。”
“原来是六品芝麻官。”
金汐附在乔良妃耳边说道：“这赵御女是家中庶女，她亲娘曾经是府中乐妓。”
乔良妃点点头说道：“难怪打扮成这个样子，原来是个庶女。金汐，你去尚饰局和尚衣局挑两名宫女，让她们好好调教一下赵御女的眼光。要是让陛下见到她这副样子，还以为什么人都能混进来呢。”
“多谢娘娘。”赵晏尘咬着牙，强挤出一个笑容。
“好了，都平身吧。本宫今日来，是关心诸位妹妹，看看你们练得如何。你们已经入宫数月，本宫本该早点来探望，只可惜本宫要服侍陛下，脱不开身。眼下后宫人丁稀薄，不过好在，马上就要花团锦簇了。”
赵晏尘对于这个商户出身的乔良妃正恨得出神，忽然听闻一个女人的尖叫，差点吓飞了魂。“怎么回事？”金汐厉声询问。
众人纷纷看向发出尖叫的宫女，包括乔良妃。断了线的红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流血一般，从她的石榴装饰上滴下来。宝珠的脸唰一下变得霜白，一片雀鸟的羽毛慢悠悠地从她的眼前闪过。
“鸟，是鸟！”菡萏后撤了几步，因为腿脚不好，差点歪倒在人身上。“刚才有鸟飞到她的头上，扯断了她的石榴珠花！”
蓝岚瞬间反应过来，厉声呵斥：“大胆婢女，竟然敢讽刺良妃娘娘！”
乔良妃眯了眯凤眼，看了看宫女头上的装饰，又看了看地上的“石榴籽”，登时心里和针扎一样。金汐扶住了乔良妃，示意蓝岚不要再说。
蓝岚却全然无视，冷笑了一声走出来：“石榴多子，这名宫女未婚未孕，求得哪门子多子？这本来就是僭越。更何况良妃娘娘刚刚失去子嗣不久，她这石榴籽又在娘娘面前落了一地，可不是暗讽刺娘娘流产失去子嗣吗？”
这一番话将乔良妃回到了那段痛苦的时光，那时马蹄急切扬起，叫她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直接摔在了地上，小腹撞在地上，疼得她一瞬间失去知觉，耳边只有马匹的嘶鸣，后来她见了红，就这样失去了她的第一个孩子。洒在地上的红珠子像极了她的血，令她浑身颤抖。
“把人给我拖下去！”
“良妃娘娘请慢！”刘婵玥笔直地跪了下来。“这名宫女是嫔妾的陪嫁侍女，请娘娘先听嫔妾一言。”她心中后悔，她早就觉得那支红石榴珠花有蹊跷，却不忍心扫了宝珠的兴致，这才默许她戴着。现在看来，这很有可能是一个局，而她因为一时疏忽被套了进去。
乔良妃此时怒不可遏，此刻正强压着怒气，不过还是想听听这个新人还能怎么分辨：“好，你倒是说说，本宫听着呢。”
刘婵玥硬着头皮说道：“嫔妾的婢女生性纯良，绝无讽刺娘娘的意思，何况事发意外，她也并无未卜先知的能力....没能管束好自己的奴婢，是嫔妾的过失，请娘娘一并降罪于嫔妾，对嫔妾的侍女从轻发落。不过，鸟儿鲜少飞的那么低，更不会停在人的首饰上。嫔妾怀疑事有蹊跷，恐怕是有人借娘娘之手陷害嫔妾，请您捉拿制作珠花的人，彻查此事！”
“良妃娘娘，嫔妾和嫔妾的婢女和您是初次相见，无冤无仇，并无刺激娘娘的心思。何况这么做，对嫔妾半点好处也没有，您请仔细想一想，其中是谁最为得利。”
蓝岚咬牙说道：“谁知道你抱了什么心思，你说无冤无仇，就是无冤无仇吗？有仇还是没有，都是你的诡辩罢了。”
姜函卿怒道：“她和娘娘有仇没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蓝御女对玥儿的怨气倒是不小。你前不久还诬陷她的婢女偷了你的镯子，如今又对另一个婢女下手，我看一点儿也不奇怪。”
乔良妃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望着亭子内的两人只觉得厌烦，“什么你陷害我，我陷害你的，别以为几句口舌之争就能扰乱本宫的心思，孰是孰非本宫自有定夺。行了，去把制作这支珠花的贱婢抓住，带去掖庭好好拷问。至于你。玥儿....刘氏...你就是刘婵玥！”
“嫔妾刘氏婵玥，还未正式拜见娘娘，良妃娘娘金安。”
乔良妃嘴角擦出一抹笑意：“你就是刘婵玥，久仰大名，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模样倒是生得不错，也很会说话，难怪太后喜欢。可惜本宫不是大度的女子，不喜欢冲撞了本宫的奴婢。”
乔良妃猛地扯下发髻后的那朵姚黄，扔到刘婵玥面前。“既然刘御女的这位婢女这么喜欢石榴，那就罚她仗责三十，即刻出发去梧州，为本宫摘一辈子的石榴吧。正好本宫的舅舅在梧州有个庄子，正缺苦役呢。”
梧州地势险恶，野兽猖獗，自古就是罪人的流放之地，可谓是穷山恶水，据说被流放此地的人没有活着出来的。且不说去梧州的事情，宝珠只有十五岁，这小身板，就是眼下三十仗责也未必能挺得过。
刘婵玥藏在袖子中的手渐渐攥成了拳头，先是阿奴又是宝珠，她们尚且在深宫边缘，就接连几次遭遇危机，将来若是身在其中，只怕还没有查清师父的死因，就已经粉身碎骨。
“娘娘且慢。良妃娘娘，请容嫔妾一言。宝珠是嫔妾家生婢女，今日犯下此等大错，是嫔妾管束不周，嫔妾应当一起领罚。知道娘娘为难，嫔妾自当为娘娘分忧，连怎么罚都替娘娘想好了，保证娘娘满意。”
宝珠双眼含泪，频频摇头说道：“娘子不要....”
“都是苦役，娘娘不如留她在宫里，梧州山高水远，就算她过得再苦，您也见不到，恐怕难解胸中闷气。至于嫔妾，自愿贬为宫女，终生在浣衣局劳作，为今日的错赎罪。”
见良妃愣在那里，刘婵玥又郑重下拜：“请娘娘成全。”
“本宫倒是头一回听到如此的要求。不过既然刘御女自己提的，本宫也乐意成全你。今日之事，各位都看见了，听见了，可不是本宫跋扈不容人，非要贬她。那就将刘氏贬为宫女，罚入浣衣局。至于犯事的婢女，三十仗责就免了，打个十仗跟去浣衣局吧。”
金汐望着宝珠惨白的小脸，轻笑了一声：“宝珠姑娘，看样子在家中，你家主子待你也如姐妹一般。往后你们平起平坐，可记得尽了这金兰之谊。”
内侍们猛地松手，宝珠被推到了刘婵玥身边，她颤抖着嗓子，失了神的瞳孔擦出一丝怒意：“多谢姑姑提醒。”
乔良妃望了望天空：“不过本宫既然留你们在宫中，必然会为你们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若是有人存心借着本宫的手陷害你们主仆，依照本宫的性子，绝不轻饶。”
刘婵玥说道：“奴婢多谢良妃娘娘，娘娘是公允之人，相信日后定会还奴婢一个清白。”
乔良妃温声轻笑：“嘴倒是挺甜。刘氏，养好你的手，你未必没有出头的那一日。”
“那要看娘娘是否施恩于奴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