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36)
十板子并不至于叫人残疾,痛楚也不轻。宝珠受了刑,在阿奴和刘婵玥的搀扶下回到御女的房间,准备收拾东西去浣衣局领差事。
一推门,就见到好几个宫女坐在刘婵玥的床上,梳妆台一片狼藉,连妆匣都被倒扣过来。桌子上铺着一块布,上头全是刘婵玥带进来的金银首饰。望玺受了惊吓,躲在床下瑟瑟发抖,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狐狸眼睛。
阿奴大惊失色:“你们是谁?你们进来做什么,谁准你们动我们娘子的东西!”
一名宫女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翻开了枕头“什么娘子,她现在就是最低等的洗衣婢女罢了,本姑娘可是二等宫女,你们几个给我提鞋都不配。这些金银首饰,你们今后也戴不了了,本姑娘不嫌弃,替你们保管着,你们应该感恩戴德才对,谁准你们大呼小叫。”
宝珠刚受过刑,嘴唇煞白,深吸一口气呵斥道:“连良妃娘娘都说,等事情查清楚,我们娘子还有出来的一天。你们....你们这般落井下石,难道不怕我们娘子东山再起?”
几个宫女噗嗤一笑:“出来?查清?你们不会不知道吧,那个制作珠花的小宫女已经畏罪自尽了,查?要从哪里查?”
“什么....人死了?”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朝宝珠几人砸来。
刘婵玥倒是神色不变,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就算线索不断,她也并不相信良妃会帮她们翻案。阿奴气愤道:“就算是被贬为宫女,我们小姐还是朝廷命官的女儿,你们动她的东西,小心自己宫外的家人!”
这话好像起了作用,几个人立马从床上下来,面面相觑,好像在犹豫什么。“现在,给姑奶奶滚出这间房!”宝珠狠狠地瞪着几名宫女,伸手指向门外。
“有个当官的爹有什么了不起,自己还不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正在宝珠和阿奴决定上去厮打的时候,一只手掌拍了拍阿奴的肩膀。“桑儿姐姐!”阿奴回头,见到救星一般,几人给桑儿让了一条路。
“咳咳。”宫女们忙着把头面打包,无暇顾及这声咳嗽。“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几名宫女才回头。这一回头,首饰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桑儿姐姐,我们,我们在...我们在替刘御女收拾东西!”
桑儿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良妃娘娘的手谕还没有下来,刘娘子依然是御女位份。人家还没走呢,就算计着人家的东西,当心风水轮流转,老了出了宫,也被侄子算计你们东西!”
几个宫女脸涨得通红,一声也不敢吭。“桑儿姐姐,您千万不要告诉尚仪大人。”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搜刮别人的首饰,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桑儿的目光停留在宫女的耳坠上。几个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苦着脸将自己的耳坠摘下来。“给你。”桑儿示意阿奴伸手。
阿奴摊开手,几个宫女排着队把自己的耳坠上交。她掂了掂,分量并不轻,都是纯银的东西,够她们在浣衣局吃好几顿了。桑儿满意地点点头:“把东西收拾起来,你们可以出去了。”
“是,桑儿姐姐。”几个宫女乖乖地行礼,真收拾起散落的首饰。几个人夹着尾巴灰溜溜跑了。
桑儿对刘婵玥浅浅一笑:“宫里就是这样,拜高踩低,譬如王尚仪,被降职之后据说过得并不好。”
“多谢桑儿姑娘相助。”刘婵玥心中感激,朝她行了礼。
桑儿托住她行礼的手,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可怜您,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刘娘子,您对待您的婢女们是真心的,这份真情我深受感动,我自从十岁起就在这宫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真情了。”她的面容是那样年轻,眼神却是那么深沉。
“但恕桑儿直言,这并不是最理智的决定。宫里不仅有您刚才看到的拜高踩低,还有‘官高一级压死人’。洗衣婢女是宫里品级最低的宫女,这意味着这宫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意指使您,欺凌您,哪怕只是四等宫女。您的身份又那么敏感,注定会招致祸端。到了那边,如刚才那样的欺凌只多不少,但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像我一样的人,愿意遵从本心。”
刘婵玥笑得云淡风轻:“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桑儿姑娘,正如你方才说的,我也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桑儿看着她的眼睛,有些疑惑,更莫名生出一丝敬畏,不知从何而起。良久,她问:“您还会回来吗?”刘婵玥不语,只是笑了笑。
领路宫女将她们三人带到浣衣局后说道:“这儿就是浣衣局,我就领着你们到这儿了,进去之后记得和管事的报名号,要不然没有吃的住的我可管不了。”
宝珠抬头,望了望掉了漆的牌匾皱眉:“这,牌子上的字都掉色了,怎么没有修缮一下。”
领路宫女瞥了她一眼,说道:“这地方就是惩罚罪人的,谁管得着。托你的福,你们家小姐如今已经不是主子了,浣衣局的条件也就那样,自己向娘娘求得恩典,还挑三拣四什么。”
宝珠听完垂下了头,不管这件事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这珠花都是她主动戴上的,若不是她贪便宜,人家也暗算不到自己的头上。
刘婵玥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柔声说道:“这事情不怪你,既来之,则安之。”她悄悄放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来这里自有我的用意,待我们在这里安顿下来,我再告诉你。”
宝珠的眼眶红了一圈:“嗯。”
踏过门槛,院子里抱着衣篓奔走的宫女们和没见着来人一样,双目毫无神色。甚至还有人抱着恭桶径直从她们身边走过,身上是难堪的臭味。捣衣的声音既沉闷又凌乱,叫进去的人不知道是先捂鼻子还是先堵耳朵。
“请问....”阿奴捏着鼻子。“管事姑姑在吗?”
几个在院子里捶衣服的宫女抬头看了她们一眼,眼神空的像是千年的古井,怕的她们挨得更加聚拢了些。笼子里的望玺也有些不安,在里面转着圈圈,撞得笼子哐哐响个不停。“嘘,望玺,别出声。”阿奴警惕地拍了拍笼子。
屋子里终于走出来一个人,袖子挽起老高,双手叉腰:“谁在外面嚷嚷?”
阿奴看清那人的脸,大惊失色:“怎么是你?”
青儿撂下袖子,眉毛都要乐飞了:“怎么是你?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我听姑姑说今天要来三个被贬的宫女,我当是谁呢,居然是你们三个!”
不久之前在储秀宫被当众揭穿身份,这份屈辱青儿可不能忘。“只听说过山鸡变凤凰,凤凰变山鸡我还是头一回见,可真是长见识了。”
刘婵玥不怒不闹,含笑道:“这位姐姐,人之所以与禽兽有别,贵在自尊,你又何必自降身份,将自己和山鸡并为一流呢?”
“你....”青儿被噎得说不出话。
“你们在吵什么?”一个宫女撩起布帘走了出来,看服色是一等宫女,看年纪却是早就过了出宫的时候。眼下吊着一对肉袋子,看模样就是个不好惹的。
“冯姑姑,您可当心点,她们几个可不是好货。”青儿见来了靠山,忙向那姑姑身边去。
刘婵玥领着两个姐妹行了宫女的礼。“姑姑,我们是今日新来的,还请您安排。”
刘婵玥说完,阿奴就从袖子中取出一支钗子,塞在冯姑姑的手中。“我们小姐从前是御女,是含冤到这里来的,将来上面还有人替她洗清冤屈,这段日子全凭姑姑照拂,小小心意.....还望姑姑收下。”
冯姑姑掂了掂手里的东西,挖苦的话就这样停在嘴边,换了一副脸色:“知道了,跟我进来吧,我替你们找个地方住。”
“是,多谢冯姑姑。”
青儿暗骂冯姑姑是个见钱眼开的,在她们身后冷不丁来了一句:“落毛的凤凰,怕是还不如鸡呢...”
刘婵玥本来要跟着姑姑进门,一听这话转身反问:“青儿姑娘可知道‘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这一句,出自何处,全文又是如何解释的?”
见青儿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刘婵玥自答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凶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