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追影，小妈
明明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姜时愿只把那份特别的目光，给了熙旺。
熙蒙喉结滚动了一下，转过身，没发出一点声音。
走廊重新安静下来，只剩空调风声在耳边轻轻回荡。
夜深，孤儿院的灯一盏盏熄了。
熙蒙却翻来覆去，怎么也合不上眼。
枕头被他压得一会儿鼓起，一会儿扁下，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心口闷得厉害。
如果妈妈能把那样的目光投向自己——甚至，比给熙旺的还要多一点，该有多好。
少年在这样的念头里慢慢阖上眼。带着矛盾与渴望，他终于沉沉睡去。
——
第二天，晨光透过旧玻璃窗洒进客厅。
姜时愿刚坐下，熙蒙就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水。
“妈妈，喝水。”他的语调轻柔，眼神却满是期待。
姜时愿接过，笑着顺口说：“谢谢阿旺——”
话音未落，她便看见少年眼里闪过一抹刻意的黯淡，唇角抿得紧紧的。
“妈妈，我是熙蒙。”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刻意压抑的委屈。
姜时愿愣了下，意识到自己错叫了，笑着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抱歉，我记住了。”
姜时愿吃一堑，第二次就不喊名字了，熙蒙笑笑，“妈妈是不想陪我玩了？”
“怎么会呢。”姜时愿摇摇头，语气温柔，“想吃水果吗？”
他点点头，露出一个懂事的笑容：“我去切吧。”
——
就在这时，小辛扑过来，拉住姜时愿的手，仰着头撒娇：“妈妈，陪我看电视！”
“好呀。”姜时愿一弯身，把他抱到怀里，随手拿起遥控器，换到动画片的频道。
仔仔见状也不甘落后，跑过来坐到她另一边，抱住她的手臂：“妈妈，我也要看！”
姜时愿被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挤着，笑得眼角弯起：“一起看吧。”
胡枫和阿威也被吸引，搬着小板凳凑了过来，目光亮晶晶的。
客厅里热闹起来，孩子们的笑声伴着电视里的卡通对白，此起彼伏。
熙旺从楼上下来，看见这一幕，脚步停住。
有妈妈，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姜时愿抬头，看见他，疑惑地问：“水果呢？”
“在这里。”回答的却是熙蒙。
他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来，轻轻放在茶几上，随即顺势在姜时愿脚边坐下，抬头看她，眼神殷切。
姜时愿弯腰替他拨开一缕垂下的发丝，笑着夸他：“真乖。”
熙蒙眉梢一挑，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仿佛在无声地向熙旺炫耀。
熙旺目光一紧，眉头微微皱起。
他看着熙蒙，胸口莫名发闷。弟弟的举动太明显了——刻意讨好、刻意黏近、甚至连动作和神态都在模仿。
熙蒙却若无其事地拿起一块水果，递到姜时愿嘴边，声音乖顺：“妈妈，你尝尝这个甜不甜。”
姜时愿没想太多，低头咬了一口，夸道：“好吃。”
熙蒙眼里闪过亮光，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抬眼，正好对上熙旺凝视的目光。
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对视，空气里倏地生出一丝微妙的火花。
熙旺唇线抿紧，神色冷静，却在眼底压下一抹若有若无的警告。
熙蒙却挑衅似的弯了弯唇角。
*
夜已深，孤儿院的走廊静悄悄，只有风吹过窗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熙旺推开门，走到熙蒙床边，轻声问，“睡了吗？”
熙蒙翻过身，借着微弱的月光，黑亮的眼睛盯着他：“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熙旺沉默片刻，才开口：“别因为我和妈妈走得近，就吃醋，故意去接近她。”
熙蒙听后，唇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压得很低：“哥，那也是我的妈妈啊，怎么能说是故意接近呢？”
熙旺蹲下身，目光认真，声音不容置疑：“我们是兄弟，我比谁都清楚你在想什么。”
熙蒙胸口微微起伏，呼吸乱了一瞬，随即轻声反驳：“对，我就是吃醋了。”他的手指紧紧揪着被角，眼里有点倔强，“明明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妈妈更喜欢你？哥，我们什么东西都可以共享——衣服、床铺、玩具……为什么这一次，我想要妈妈的偏爱，你就不肯？”
熙旺怔了怔，眉头拧紧，声音沉下去：“可妈妈不是玩具，没办法共享。”
空气静了几秒。熙蒙忽然转过脸，眼神亮亮的，带着倔强的火苗：“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熙旺一愣，盯着弟弟的眼睛，像是第一次看不透他。低低叹息了一声，语气里有不解：“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件事上纠结？她是我们所有人的妈妈。”
他的目光微微一软，语气放缓：“你是我最亲的弟弟，熙蒙。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不好吗？”
熙蒙抿着唇，眼神闪烁不定，先是轻轻点头，却又倏地摇摇头。矛盾的神色写在脸上，少年稚气的眉眼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复杂。
熙旺看着他，不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拉开自己的被子，躺下去背过身：“早点睡吧。”
黑暗中，两兄弟背对着彼此躺下，谁也没有再开口。
这是他们第一次，因为姜时愿，暗暗生出芥蒂。
*
第二天一早，院子里便热闹起来。
熙旺依旧如往常一样照顾着弟弟们，而熙蒙则跟在姜时愿身边，她要把衣服晾出去，熙蒙立刻伸手接过；她要去书房找笔，他就飞快跑去替她拿。
甚至姜时愿刚刚抬眼，他就把一杯温水端到手边，温声说道，“妈妈，喝点水吧。”
弟弟们面面相觑，小辛忍不住低声嘀咕：“以前不是熙旺哥干这些的吗？”胡枫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示意别说。
熙旺看在眼里，却没有出声，可骗不了人的是，他的背影比平日要僵硬几分。
几天之后，傅隆生回来了。风尘仆仆，却没停留多久。他和姜时愿说了几句话，随后竟把熙旺叫到身边，带着他上了车。
车门“嘭”地关上，熙蒙怔怔地望着远去的车影，心口忽然生出两种全然相反的情绪——担心与窃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