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雷雨交加,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肆意地敲打着世间万物。
宫尚角把自己的屋子让给了上官浅。待上官浅关上门后,他便转身去找宫远徵。宫尚角来到宫远徵的屋门外,抬手敲了敲门。
然而,无人应答。
他接连喊了几声:“远徵,远徵……”可外面雷雨轰鸣,屋内的宫远徵睡得正酣,根本没听见宫尚角的声音。
宫尚角又加大音量喊了几声,可他的声音瞬间就被雷雨声淹没。宫远徵依旧沉浸在美梦中,丝毫未觉,门在里面反锁着,宫尚角进不去,只能又是敲门又是呼喊,却始终徒劳无功。
宫尚角隐约听到屋内传来似乎是翻身的声响,他在窗户纸上戳了个小洞,透过洞口看去,只见床铺之上,宫远徵睡得沉沉的。
算了,喊了这么多声都没反应,雷雨声如此之大,他也醒不过来,宫尚角无奈地放弃了。
他突然想到还有金复,于是转身又去找金复。
宫尚角来到金复的屋门外,再次敲响房门,喊道:“金复。”
咚咚咚的敲门声,伴随着一声声“金复”,奈何金复同样睡得死沉,根本听不见。屋内还燃着上官浅给的助眠熏香,多日赶路的疲惫,让他此刻睡得正香,根本喊不醒。
宫远徵和金复都已熟睡,宫尚角又是敲门又是呼喊,却无人回应。这深更半夜的,他也不好再继续打扰他们俩。
宫尚角无奈地扶了扶额头,一个两个都睡得这么死,喊都喊不醒。他只好独自在外面溜达了好一会儿,时而看看如注的大雨,时而瞧瞧摇曳的风铃。
犹豫再三,宫尚角还是慢吞吞地来到自己的屋门外。他在门外徘徊良久,抬手欲敲门,却又不自觉地收回了手。
在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后,宫尚角终于鼓起勇气,抬手敲响了房门。
“谁啊?”上官浅还未入睡,听到外面的敲门声,立刻坐起身来,看向屋门方向,一个身影伫立在门外,她不禁出声问道。
“是我。”宫尚角的声音传来。
听到是宫尚角,上官浅赶忙下床,穿上鞋子,走去开门。她心中满是疑惑,不明白宫尚角怎么又回来了。
上官浅打开门,就看到宫尚角一脸无奈地站在门口。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却又不敢确定。
“怎么了?”她问道。
宫尚角实在是无处可去,兜兜转转,最后只能又回到这里。可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沉默了半晌,一直在思索如何措辞,最后才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地挤出一句:“他们两个睡着了。”
而且两人都睡得极为深沉,毕竟赶了好几天的路,路过前面几个城镇时都未曾停下来好好休息,屋里又点了助眠的熏香,此刻睡得如同死猪一般,根本喊不醒。
上官浅这会儿真是后悔,自己干嘛多此一举给他们两人助眠熏香。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宫尚角没地方去了。
“你,你先进来吧……”上官浅往旁边挪了挪,让宫尚角进屋,随后关好门。
上官浅不安地搓着手,气氛莫名有些尴尬,两人都纠结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人就这么坐着,最终还是宫尚角打破了沉默:“你睡床,我打地铺。”说着,他便站起身准备去打地铺,好在屋里还有多余的被子。
上官浅点了点头,缓缓躺到床上。
时间已经不早了,在征得上官浅同意后,宫尚角熄灭了灯,屋子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雷雨依旧未停,上官浅却依旧毫无睡意。她轻轻翻了个身,看着似乎已经睡着的宫尚角,小声唤了句:“宫尚角?”
宫尚角没有回应,仿佛已然入睡。
上官浅微微起身,注视着他,心中暗自思忖:他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估计是赶路太累了吧。
她悄悄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宫尚角身边,蹲下身子,轻轻将他露在外面的胳膊放回被子里。
上官浅就这么蹲在他身旁,静静地看着他。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宫尚角睡着时的模样,安静平和。她忍不住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随后赶忙收回手,生怕把他弄醒了。
她就这么看了他许久,直到困意袭来,才回到床上,侧身躺着,听着外面风吹风铃的声响,渐渐进入了梦乡。
其实,宫尚角一直醒着。他悄悄睁眼,看向上官浅,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泛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天亮了。
宫远徵和金复睡了个好觉,正准备下楼吃早点。路过宫尚角的屋子时,宫远徵刚要抬手敲门喊哥哥,门却突然开了。
开门的人,是上官浅。
宫远徵看到上官浅从宫尚角的房间里出来,瞬间愣住了,一脸惊愕。这是什么情况?这不是哥哥的房间吗?
紧接着,宫远徵又看到宫尚角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宫远徵一大早的好心情,瞬间被眼前这一幕毁得一干二净。
后面的金复同样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看到了什么?这两人昨天……竟然住在一起了???
上官浅看到他们俩,也是一愣,顿时感觉自己百口莫辩,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咳咳咳,那个,我什么都没看见。”金复赶忙装作咳嗽,一溜烟就跑开了,还暗自发誓,自己刚刚绝对什么都没看见。
只剩下宫远徵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整个人都石化了。
宫尚角见状,赶忙解释说:“昨晚浅浅的屋子漏雨了,所以她就住我这了。”他接着又说:“远徵,我昨晚去找过你,喊了好几声,可你睡得太沉,没听见。”
这简直是“虾仁猪心”啊。宫远徵懊悔不已,后悔昨天居然没听见哥哥喊他,暗暗决定以后睡觉再也不点助眠的熏香了。
为了弥补一下弟弟今早受到的心理创伤,宫尚角与上官浅决定带他去街上转转。小孩子嘛,给他买些喜欢的铃铛哄一哄就好了。
宫远徵果然很好哄,给他买了些喜欢的小铃铛戴在头发上,他的嘴角便立刻高兴地弯起一抹笑容。
三人走过一条偏僻无人的小巷,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此人头戴斗笠,手持弯月刀。
宫尚角猛地停住脚步,看到他的瞬间,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十年过去了,这个人的模样,宫尚角却依旧记得清清楚楚,哪怕化成灰他也认得。
上官浅察觉到宫尚角的异样,紧紧握住他的手,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宫远徵也一脸担忧地看着哥哥,问道:“哥,怎么了?”
宫尚角的目光死死地锁住前方的人,咬牙说道:“是他。”
上官浅和宫远徵顺着宫尚角的目光看过去,望向那人。
“就是他,杀了我阿娘和弟弟。”宫尚角的眼神中充满恨意,仿佛要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
“寒衣客。”
此人正是无锋四魍之一的寒衣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今日既然遇见了,宫尚角势必要为母亲和弟弟报仇雪恨。
寒衣客朝着他们三人缓缓走近,竹叶沙沙作响。他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说道:“好久不见啊,老朋友。”
随着寒衣客逐渐靠近,宫尚角紧紧握住刀柄。
寒衣客在他面前站定,一脸不屑:“当年没把你一起杀了,真是可惜。”
寒衣客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这就送你去见他们。”
说罢,寒衣客提刀朝他们扑来,宫尚角迅速拔剑迎敌,上官浅与宫远徵也立刻站到两边,严阵以待。
刹那间,剑光闪烁,刀光霍霍。一招又一招,双方的动作越来越快,空气中充斥着尖锐的摩擦声。凌厉的剑气无声地弥漫开来,整个空间仿佛都被强大的力量充斥着,剑尖处似有火光流动。
寒衣客瞅准时机,一刀狠狠刺入宫尚角的胸膛,并且用力往前推,让刀锋更加深入,逼得宫尚角连连后退几步。随着刀锋的刺入,钻心的疼痛让宫尚角逐渐麻木,但他依旧一只手紧紧握住手中的剑,另一只手死死握住弯月刀,缓缓稳住身形。
“宫尚角!”上官浅见状,当即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下意识地伸手握住弯月刀,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握住不肯松手,试图阻止刀锋继续深入。她的双手瞬间被割破,鲜血顺着刀刃缓缓流下。宫尚角强忍着剧痛,将手中的剑奋力朝寒衣客掷去,寒衣客躲避不及,剑锋划伤了他的右肩。
三人陷入了僵持。
宫远徵趁此机会,悄悄在寒衣客身上放了一只毒虫。毒虫迅速爬到他的脖子上,狠狠咬了寒衣客一口。寒衣客吃痛,忍不住惨叫一声,一只手赶忙捂住脖子,不得已松开了刀柄,随后恶狠狠地盯着宫远徵。
寒衣客猛地跃起,身体在空中呈半圆形,右手如闪电般击出,拳风呼啸,仿佛携带着千钧之力。这一拳打出,空气仿佛都为之震颤,沉闷的打击声响起,拳头重重地落在宫远徵的头部、身体和手臂上,宛如铁锤砸在石头上,强悍而有力。宫远徵整个人被这股力量狠狠击飞,摔倒在地上,手臂钻心地痛,头上也开始流血。
宫尚角强忍着伤痛,将刀从胸膛拔出,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依旧紧握着刀,伤口处鲜血如注,唇角也溢出鲜血,蜿蜒而下。
上官浅急忙跑过去,将他扶起来,眼中闪烁着泪花,仿佛下一秒泪水就会如珍珠般落下。她焦急地问他怎么样,宫尚角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轻轻摇头,说道:“没事。”
宫尚角缓缓站起身,手中紧紧握着剑。他腾空而起,在空中急速旋身,挥出一片绚烂夺目的光幕,恰似点点繁星从星空中坠落而下。光幕瞬间斩灭了激射而来的虹芒,而后长剑一挥,刺眼的剑芒直冲天际,宛如一条绚烂的银龙,仿佛要与天上劈落而下的闪电相连。
宫尚角瞅准时机,一剑封喉,成功将寒衣客杀死。
寒衣客轰然倒地,嘴角的鲜血汩汩流出,流落到地上。他圆睁着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去,死不瞑目。
宫尚角看着寒衣客的尸体,欣慰地笑了笑。时隔十年的深仇大恨,如今终于得报,为母亲和弟弟讨回了公道。
然而,宫尚角此时感觉自己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到地上,整个人也随之缓缓倒下。
“宫尚角!”上官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