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暴风雨前皆平静

自从易行出师之后,除了每天基本功之外,又多了与师傅切磋的项目。

下邱子知道,易行的筋骨已在无意间练的强悍无比,可这江湖经验以及实战练习,却是少之又少,思考之余便决定,每天与易行切磋一个时辰。

下邱子锻炼着易行的同时,发现了在对战中,自己也是收益良多。

易行也觉得,只有在不断的战斗中,才能得到更多的经验。

日子一天天过去,下邱子慢慢发觉,自己已不是易行的对手。

虽然他知道,青出于蓝是早晚的事,但也觉得奇怪;虽然自己这五十余载的年岁,也非江湖豪杰,可为何短短数月,易行进步竟如此神速。后来他亦想通,恐怕这就是易行天赋使然吧。

强以筋骨,修于体技,专精一点,登峰造极。

虽然易行的攻击方式,只有简单拳脚,可若想败敌,只此便够。

天下武功心法千千万万,兵器更是长短不一,但对战道理,却极为简单;赢便可,若赢不了,那就想办法不要输。易行把这后者的精髓,可谓是用到了极致。

下邱子发现,每次与易行切磋时,他都不会全力以赴,甚至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但无论下邱子以任何刁钻的招式进攻,易行都会想办法破解,他从不会拘泥于形。

这好比对待问题时,明明两个答案便足够,但易行总会考虑四个、五个、十个甚至更多。

以静制动,以动制静,不拘一格,变化无常。在易行眼中,招式绝非死物,所以每次即便是练习同一套技法,他也会总有新得。这个道理莫说是下邱子他自己,即便是世间,又有几人懂得这道理呢?每每想到这里,下邱子便越发的欣赏这个徒弟。

匆匆忙忙,又过了一些时日。

傍晚,易行与下邱子师徒二人,对空望月。虽然易行对于内功还是毫无进展,但除此之外皆悟性奇高。每次与下邱子望月而谈,总能悟出一些新的人生哲理,羡天地之无穷,哀人间之虚无。

二人每次都要聊到很晚,才会回去休息。当然,易行却总是偷着出来继续练功,毕竟他并不需要太多睡觉。

庭院之中,微风渐凉。

易行盘坐,双手沾地,掌生莲花,收纳吐息。

感丝丝微风,闻声声鸟鸣,气息回转,渐入佳境,他已然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

此套功法,也是下邱子教给他的,本是其师傅无二真人,在一百五十岁时,所顿悟而生的心法,并未记录在任何武功秘籍之上,只因其与“内气法”般简单易懂,无二真人便也没有刻意记载,只是在其门派弟子中传授,所以外人鲜有知晓。

但易行不知为何,每将这两套基础内力心法结合之时,都自感体内一阵水波荡漾,如饮甘泉般的畅快。

此时的他,心如止水。

不单感受到了身边花鸟鱼虫之气息,数十米之内任何生物,他都能感到其气律运动。

易行感叹道:我这祖师爷无二真人,果然是高人。正所谓大道至简,这如此简单的易懂的心法,竟能如此让我心平气和,灵性百生,若是有机会,定要亲自拜访他老人家。细细想来,从我有记忆以来到现在,已有快五十载,还从未有过如此静谧感觉……只是不知道,我那些学生如今怎样了。罢了,若是有缘,定能再见。既然命运又给我了一次机会,我也要积极进取才是……

易行思考之后,便继续寻找那份“感觉”去了。他始终坚信,自己之所以没有领悟内气运作,是“感觉”没有找到。

思绪过后,易行便保持着那物我两空的境界。

他只觉身体之中,在不断的凝聚着自然之力,使他心生涟漪,静如止水。

这种感觉之前也有过;就是用掌击树之时。那时的易行,刚觉得找到了要领,但内心思绪一乱,便真气外泄,以失败告终。

许久之后,易行睁开了双眼,发觉身边灰尘土屑,杂草飞叶等碎物,都已被自己的气息吹到身旁之外。

他所禅坐之处,以此为圆心的一周,竟没有半粒灰尘。

易行微微皱眉,自觉得其要领,却又相差毫厘,便暗自摇头。

“哎……感觉只差一点,但就被什么东西给阻断了……真是奇怪。”易行自言自语嘟囔道。

正当他又要打坐入定时,突然察觉北厢房似乎有人出来了,易行见此迅速灵身一动,躲了起来。

躲在暗处的易行,在昏沉的月光下,窥见玉玲和海平幽会。

其实对于易行来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但好歹玉玲也算自己的“母亲”,而海平只是自己的长兄,若是如此,自己的辈分岂不是要下降一大截?所以每次想到此事,易行便非常不甘。

可仔细一想,“自己”和这个家也没什么关系,也就无所谓了,况且如今的他,与海平玉玲等人,感情也算不错,便不纠此事了。

但看热闹是人的本性,所以易行每次都乐此不疲,且总期望能发生些“少儿不宜”的情节,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玉玲,我已经准备好了,再过几日,你我便如实和父王交代吧!”海平仅仅扣着玉玲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玉玲面色十分为难的说道:“海平,我很爱你,这是真的。而且我也知道,这么多年,我们彼此都备受煎熬。虽然我做梦都想着与你相守到老,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的父亲虽然为人狠毒阴险,但他这几年确实未碰我分毫,在这一点上,我是相信他是信守“承诺”的,所以也请你放心。可我希望你再等等,等到我们的“盟约”结束,我便与你厮守,哪怕遭人唾弃,哪怕与你私奔,但现在,你可以再等等么?”

海平虽不免有些难过,但又觉得合情合理。

连易行也知道,这八年,两人每逢七月初七,便会幽会片刻,对于这种痴情,易行是十分佩服的,况且两人郎才女貌,也很是相配。

易行虽然喜欢看热闹,但从不嚼舌根,自然也从未向他人提过此事。

“好吧,玉玲,我任何事都听你的,但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和父王说一下。虽说我父王确实行事残忍,但他终究是我的父王啊!而且我们兄弟姐妹中,从小父王便最宠我疼我,想必他会理解我们的。”海平真切的说着。

玉玲听罢,默默点头,将头靠在了海平胸口。两人你侬我侬,令人好生羡慕。

易行看着,也是傻笑,觉得两人确实般配。

但就在此时,易行感到了另一股气息,正从北厢房出来,他虽然心急,可又没办法提醒这两个人,便只能继续观察。

四王爷陈龙从门内走了出来,怒目圆睁,看着眼前二人。

玉玲和海平见到陈龙,一下子慌了神儿。

海平未等陈龙说话,便跪倒在地:“父王,您听孩儿解释,是孩儿喜欢这玉玲姑娘,这件事于她无关,您要怪罪,就惩罚孩儿吧!”说罢,便跪地而拜。

玉玲见到海平如此,那娇媚脸庞瞬间恢复了以往的冷峻,随即说道:“四王爷,这件事不关海平,是我不守妇道,所以与他无关,您要罚就罚我吧!”说完,便也跪了下来。

易行感觉到了陈龙的杀意,以为他会亲自收拾掉二人,便准备随时出手相救。

下邱子之前曾对易行说过,王爷的武功,很可能不在他之下,而且据说拜山国的王室,世代秘传着一种奇功:无相生生决。横练此功者,可以吸取敌人内力,且杀人无形。所以若是真有一天交起手来,告诫易行定要加倍小心。在那个时候,易行也就想到了“为何王爷没杀自己”,想必是为了将自己“养肥”,再吸取内力。

想到这里,易行眼中泛泪,苦笑道: “可陈龙终是打错算盘了,毕竟时至今日,我啊……连丝毫内力,都没有……哎……”

易行始终理解错了一点,“感受不到”与“没有”是两个概念。

本已做好准备的易行,已经放松下来了,因为眼前这幕,令他难以置信。

只见陈龙突然杀意全无,笑着的扶起了二人,开心的说道:“好!这才是我儿海平!你若是没有担当,才会令我生气。可你这般,我才觉得你是好样的!”

陈龙又对玉玲说道:“玉玲姑娘,你下嫁到王府,真是委屈你了,而且还是嫁给我这么个糟老头,想必对你的名誉,也有所耽误吧。其实这婚事本就是一纸协约,我怎会乘人之危呢?况且今日见到你为我儿如此拼命,有你这样的儿媳妇,我也是放心了。”

莫说海平和玉玲,连易行都目瞪口呆。

好一半天才反应过来,二人连忙说道:“感谢王爷/父王。”

只见四王爷谈了一口长气,悠悠说道:“玉玲姑娘,你父亲,应与你说过我们联姻的缘由吧?”玉玲听后,默默点头。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心险恶战争不断,但是谁又有办法呢!你们四海国与我拜山国,若不是以此为契机,又怎能停战?但是这几年,确实难为你了,老朽再次赔个不是。”说罢,王爷便弓下身子,深深一拜。

玉玲见此,立刻扶起了王爷,说道:“王爷,您这是哪里话啊,快请起吧!我只是女流之辈,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唯想与令公子海平长厢厮守,别无他求。之前我听四王爷是……是个杀伐果断的枭雄,但现在看来,小女子确实是小人之心了。看来,是我一直错怪了王爷,赔罪的是我才对。”说完之后,玉玲便恭恭敬敬拜了一礼。

“世人只知道我陈龙凶残暴戾,但不知我也同为人父啊!其实每年的七月初七,你们都会相约吧?”王爷笑着问道,海平与玉玲,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男欢女爱很正常嘛!不要管世俗的眼光。玉玲姑娘,老朽答应你,待我军三日之后破了那贼寇的山城,届时定会举国欢庆。而你们二人,也就顺理成章把婚事办了,咱们好事成双!就这么定了!”海平玉玲听见此话,无不面露喜色,赶紧作谢。

玉玲听后,更是欣喜万分的说道:“若知道您如此这般通情达理,我们早就和您说了……”玉玲觉得出言有些不妥,便没好意思继续说。

陈龙倒是不以为然,笑着道:“我老了,毕竟海平是我长子,从小也最疼他宠他,所以当然要为他考虑了。而且有你这样口直心快、刚强又痴情的媳妇,我也放心了。还有,不要叫我王爷了,你也该改口了吧?”海平听到此言,更是激动的看向玉玲,玉玲心领神会,马上答应道:“是,父亲大人!”

陈龙看着二人,接着说道:“其实早就想同意你们的婚事,我也早就知道,但是无奈恰逢乱世,谁都是身不由己啊!现在好了,待到我拜山国大捷之后,便能挤进中土四大国,到那时候,我们才是真正的强大。什么世俗啊流言啊,让世人说去吧,只要孩子们过得好,不就是父母最大的心愿么!你们两人,也别缠绵太晚,又不差这几天,我可要回去睡觉喽。”说罢,便挥挥手,慢慢往回走着。

玉玲海平一听,有些不好意思,随即,二人行礼恭送王爷。

“玉玲,没想到爹竟是如此意思。这下好了,到时,你就光明正大嫁给我,我也要风风光光迎娶你!你看我说的吧,爹从小便最疼我,也可能是父亲老了,心也越来越软了吧。”海平兴奋的说道。

“我真的没有想到,王爷竟有如此豁达,如此气度。本以为我们会被世人所唾弃,成为一对苦命鸳鸯呢!但是今天,我对王爷……真的是另眼相看。我一定要把书信告诉家父,让他也知道,四王爷是非常英明的一个人!”

二人今夜非常激动,聊了很久,才各自回了房间。

临回之前,海平想让玉玲直接同自己一起睡,但玉玲那羞红的脸上,更是滚烫,娇嗔道:“你个笨蛋,以后有的是机会,又不差这一时!”说罢,便匆匆进屋关上了门。

王爷言语表现,使得易行大为震惊,搞得他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我认识的陈龙么?怎么总感觉不太对呢?”易行在暗处,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见月色正浓,时间尚早,易行见几人早已散去,便继续打坐起来。

半个时辰后,就在易行气神合一的时候,又发觉了一丝异常,便收起心神,暗中观察,十分不悦道:“今晚到底是怎么了,这又是谁大半夜不睡觉?”易行骂骂咧咧的再次躲了起来。

随着年月流逝,易行的性格也慢慢从“平静温和”变得“浮躁”了起来,这也是有原因的,其一是这些年来,他始终没有找到回去“未来”的办法,再者便是,对于气的学习,也始终没有任何进步,故不免有些浮躁。

只见玉玲的房间,两名侍卫出门之后,迅速的越墙而出。易行看过便知,这二人应是帮玉玲写给其父的信件,应该是关于其与海平的婚事,以及“盟约”的问题吧。

可当两名信使刚走一阵,陈龙放佛早有准备般,再次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他悄悄扣了几下海平的房门。

海平开门之后,刚要出声,王爷便示意不要说话。

等到二人走到了前院,易行便悄然无声的跟了过去。

易行异于常人的天赋,一是不仅可以清晰察觉生物的气息,甚至连气的运动,也能看个大概,虽然有些模糊。第二点便是自身并没有气的运作,而且有着近乎异常的腿脚功夫和体能。所以他若是不想让对方察觉,便可以悄无声息的接近,当然,若对方是绝顶高手,那就另当别论了。

王爷见四下无人,便恢复了以往的神情,正言道:“海平,你与玉玲的事情,为父并不会动怒,但我希望,你和她一定要在七天之后完婚。”

海平听闻此言,甚是不解:“父王,听说拜山的大军,很快便要进军鬼口山,不出三日定会大捷而归,况且您刚刚已经答应了我和玉玲的婚事,怎么现在改口要七日才行?”

陈龙见海平面脸疑惑,便语重心长般如实交代:“海平啊,本来我们进军鬼口山,理应势在必得,而为了筹划此事,我和皇兄更是准备了五年之久,我们也不惜动用了联盟国上下百万的兵力攻打。可就在昨日来报,那鬼口山联合了周围两座山脉——问天岭和鹰石寨,一起组建了什么鬼口山联盟国,然后以此来共同抵御我们的进攻,使得我们很难将其攻打下来。”

海平听到此时,依旧十分不解,便问道:“这几座山脉虽然是连绵不断的,但据孩儿所知,那里虽然物产丰富,但经常有山体落岩之险,所以居住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怎么会如此艰难?”

陈龙笑了笑,摸了摸海平的头,说道:“傻儿子,那里虽然人烟稀少,但是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况且山路崎岖,我们的队伍,光是走到山顶,便已经精疲力尽。而且战争就是这样,一旦开始,那便是个无底洞,所以如此消耗下去,我们这几年的国力将会付诸东流啊!光是地形就已经非常难攻,而且他们也联合了附近的金虎门、飞鹰门两大门派,虽然人数上,我们占优势,但这两门之中,也有很多以一敌百的好手,所以攻打进度便一拖再拖。 若是你娘亲还在的话,就好办多了……但事已至此,我们已经别无选择的余地了!现在唯有玉玲才能化解危机!”

海平见父亲提到了玉玲,便不知缘由道:“父亲,这和玉玲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爷听罢,便认真的问道:“海平,你想想,我们拜山联盟国的位置,所在何处?”

海平不假思索的答出:“我们拜山联盟国,是以二叔……皇上的拜山国为中心,西有仙女山及您与三皇叔所接管的志林国,北有一皇叔、六皇叔和七皇叔的掌管的宏国、金国、玉珠国,东有五皇叔八皇叔的半刃国与烈国,因为我们四面环山,先祖以拜山为敬,故得拜山联盟国。拜山国往东便是玉玲所在的四海联盟国,而其再往东便是我们攻打的鬼口山、问天峰与鹰石寨了,而这些山脉的东边便是已故家母的故乡墨居国,再来……孩儿便不知了。可父王,这又有……”海平欲言又止,彷佛知道了父亲的用意,便如梦初醒般答道:“父王是想联合四海联盟国,然后将那贼岭一举拿下?”

“不错,在玉玲来之前,那时你们还小,并不知我们两国间的摩擦连年不断,但自从签订了停战“条约”之后,本王与皇兄都迎娶了四海国的公主为妻,而大哥与七弟的女儿,也嫁入了其门下,这才使得两国交好,停止了战争,而且一年前,你妹妹露生,也自愿嫁给了四海国的皇帝,那皇帝也只是年小我十岁不到,也真是难为你妹妹露生了……”说到此处,陈龙不禁面露忧伤。

虽然露生并非陈龙的嫡系子嗣,但归根结底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即便他再如何重男轻女,露生作为人质远嫁,也是令他心有不甘。

“还好没过多久,四海国皇帝便驾崩而去,按照礼法,露生应不会受太多苦难,这才让我稍有安心。至于攻打贼岭,是你二皇叔与我,八年前便开始筹划的大策。所以一定要加强兵力,一举拿下。至此,四海国的兵力,是必要的。”王爷说完之后,任由海平在那里伫立,思潮翻涌。

半晌过后,海平有些难过道:“爹,孩儿虽然知道您为了拜山国,可谓是戎马一生死而后已,但若真的如此……”海平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但却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易行在暗中,竟有些开心,嘟囔道:“老狐狸这才对么,刚刚你一反常态的态度,差点让我以为你真的有良心。哎,看到你如此阴险狡诈,我可算是放心了。这关系利害,不是非常明显了么?海平啊海平,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也不讨厌。可现在看来,甚至有些可怜你,因为你的父亲,为了权力地位,不惜利用自己的儿子女儿。但是仔细想来,也没什么毛病。别纠结啦!这老头连刚刚的“演戏”,都是在算计之内的。玉玲定是告诉她父亲自己经历、以及与海平的婚事这两件事。这样陈龙就算不动口,也可轻易获得四海国内部的信任。高啊!真的是高啊!不得不说,你这老狐狸还真值得我学习一番,这下子,事情的脉络便一清二楚了。恐怕这刚打下一片山岭之后,你稍加整顿,再杀个回马枪,便不费吹灰之力,连破鬼口山、四海国两块大疆,可不就能排进“第五大国”了么?海平,千万别答应,别让我瞧不起你!”

易行给人的感觉永远是慢吞吞,傻乎乎的,这也是他愿意让别人看到的模样,而实际的他,可谓相当聪明。这四王爷的精心布局,居然能让他猜了个七八成。

虽然没有证据,但易行知道,只有如此,才是令拜山国受益最大的策略。

海平有些悲凉的说着:“父亲,如果你所说的一旦实现,你会放过四海国么?”海平对于父亲为人的了解,还是较为清楚的,虽不愿相信,父亲会如此落井下石,但他仍是想问上一问。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显然是有道理的,在某种程度上,易行对陈龙的了解,要远胜于其他人,甚至是他的亲儿子海平。

陈龙听过此言,缓缓将双手搭在海平肩膀,深情说道:“傻孩子,我这一切不还都是为了你么!你仔细想,这江山是我和你二叔、三叔打下来了,你三皇叔为情所困,一蹶不振,便把这兵权全部交给了我,而你二皇叔身染异病,也没有子嗣,我大哥和老七与世无争,老五老六早已不在,其子也都是纨绔子弟,那老八虽有异心,但却胸无大志,况且我还有最后的王牌……这拜山国迟早是我们家的天下,而这皇帝也迟早是你的位置。我陈龙的儿子,难道这点壮志雄心都没有么!?况且你想,即便是我们收纳了四海国,你不是依旧可以和你的玉玲结为夫妻么?只是方式不一样罢了,可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她如此爱你,定然不会怪罪于你的,你再想想,若你是一国之君,还会在乎个玉玲不成?男子汉大丈夫,凡事成大事者,当以不拘小节,不受私情,若是唯唯诺诺,怎能成就一番大事呢?”

海平双目紧闭,百感交织,片刻之后,双目缓张。

跪倒在地,伤感万分。

“父王,孩儿知道自幼以来,父王都是对孩儿宠爱有加,无论孩儿做错何事,父王都是偏袒孩儿,可我慢慢发现,这人世间,并非只有权利金钱,更多的,则是人情世故。在我闯荡江湖的这些岁月中,见过刀光剑影,也体会了人间疾苦,可越是如此,我便越感到与玉玲的感情是多么的幸运与不易。确实,青睐我的女子倒也不少,但也都是为了名利而来……可只有玉玲,她和我说过,哪怕我们浪迹天涯,居无定所,也要和我厮守到老。刚刚的情形,父王也是看到了,她为了我可以不惜名分与生命,您让我去利用她对我的爱,这一点,孩儿是做不到的。孩儿知道,您是为了孩儿着想,才会如此这般,但您可曾知道,孩儿真正想要的,比您想的要简单得多。而且这份幸福,就在眼前。”

悲伤之余,海平无意间望了望玉玲的房间,接着说道:“父亲虽已经把国之大计交代于我,而且孩儿也知道,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国家为重,但师傅也常说,只求名利枉此生,背信弃义枉为人!让我以如此艰险毒恶之计,害我爱之人,那只能恕孩儿难以从命,若是父亲咄咄相逼,您便斩了我这不孝子吧!”说罢,海平将佩剑双手呈在地上,站起身,便头也不回的向屋子走去。

易行见此,不免心中暗叹:说得好!海平,本以为你只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公子哥,但没想到今天真的令我刮目相看。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不可能让这老儿伤你们分毫。

想到这里,易行不免暗中发力,暗骂陈龙之阴险无耻。

看到海平如此决绝,陈龙倒是有些意外,但他恐节外生枝,便只能松口说道: “收起你的剑吧!既然做了决定,那便去做。为父老了,也该放手了。”

陈龙黯然,又接着说道:“海平,你说的没错,这些年,为父确实疏忽了你的感受,这确实是为父不对,算了,既然吾儿能得此幸事,那为父又有何求呢?海平,你这一生,为父都未能给予你一次真正想要的东西,这次,便依了你吧!虽然为父怕是无缘体会儿孙绕膝之福了……”

海平听言如此,猛然回头,焦急道:“爹,您这是何出此言啊?”

海平虽然对于陈龙有些畏惧,但总归来说,他是个孝顺的孩子。独自闯荡江湖的这些年,使得他把“情”看得格外重视,无论亲情友情,还是爱情。莫说是对陈龙有求必应,即便是月夫人琳夫人,也是百依百顺,更不要说对兄弟姐妹的照顾了。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由于拜下邱子为徒,耳濡目染的,性情已然和少时那般顽劣自私,大不相同。

海平见父王黯然神伤,不免担心起来,毕竟刚刚,为了一己私情,弃国之大计,这便是不忠,未能留后,便是不孝,本是理亏,而此时见父亲如此,海平心里便更加难安了起来。

陈龙叹了口气,挥挥手道:“算了算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为了吾儿,我这条老命,不算什么。”海平听后,更加焦急,立刻说道:“父王若是有何难言之隐,便和孩儿说吧!孩儿若是能帮到父王,只要不违仁义道德、不牵扯到玉玲,孩儿定竭尽所能!”海平目光如炬,眼神恳切的问道。

易行气愤的想道:若不是知道他在演戏,我都快被这伟大父爱所感动哭了,海平,你要是信他你真的是个傻叉。

“海平,你可知,鬼口山这场战争,本就是一场赌局,若败了,他国定会趁虚而入。而且不仅如此,策划此事的提议,是我一人所出,你想一下,皇帝会怎么想?一定会以为是我从中做梗,想发动外界力量来争夺皇位!到那时,拜山国很可能与四海国再次发生战争。所以你记住,若是真到那一天,你定要带着玉玲以及全家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回来。无论是否发生战争,也不要暴露行踪,不然的话,你的妹妹露生也定会性命不保!所以我们只能期望皇帝不会强行攻打四海国了……至于我……无论如何,皇帝都不会放过我的,但我陈龙认了,能让儿子幸福,无怨无悔。”四王爷说完了这一席话,海平顿时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天真了,凡事都想着自己,却没有为家族、为父亲考虑。

确实,四王爷的话语有理有据,海平只觉进退两难,毫无办法。

易行听闻此言,也觉得四王爷说的略有道理,但他细细想来,这一步步,也都是陈龙自己走的死棋,也算是活该了。

海平思量一阵后说道:“父王,儿臣有一计,不如我们还按照原计划来攻打鬼口山,但在胜利之时,我便立刻让玉玲回封书信通知四海国:“防止国内空虚,做好准备以对外敌”,这样既可以阻止皇帝攻打四海国,又不会有人怀疑是您这边出的问题,而且更不会让拜山国和四海国敌对,所以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如此便好。”海平将此计策说了一遍。

陈龙想了一想,便拍着海平说道:“我儿果然重情重义,智勇双全!那好,就依你吧,剩下的就要看老天是否保佑了。我虽然老了,但没看错人,家业以后交给你,我便放心了。”陈龙眼中含泪,不舍说道。

海平一听,连忙道:“爹,您切莫乱说,孩儿只是运气好,突然想到此法。别再说这不吉利的话了。您定能寿比南山,子孙满堂的,孩儿答应您,国之大事,定会死守秘密,请爹放心便是了,时间也不早了,扶您就寝吧。”陈龙听过稍显激动,无以言表只是点头作罢,便回去休息了。

海平送完四王爷,也回到了房内,毕竟再过一时辰,天就要亮了。

易行则是非常懵的,毕竟这陈龙是真是假,自己也不太确定。

“要么把选择权交给他国,要么交给陈龙么……但愿陈龙能说到做到吧,不然到时无论变革或是背叛,只是陈龙一念之间罢了……”易行默默盘算着。

回想着二人的对话,易行感叹人性之多变,也希望这次陈龙说到做到,不要再生事端。

虽然他仍是心有余悸,但也是希望陈龙可以变好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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