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我”（3）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与她实打实的碰面，而不是从他人的话语和残缺的记忆中。桌前坐着的人不去看她，只埋头伏案不知在写些什么，霜降有些不安的左右张望，在静默的氛围中还是选择了向她比了个“好久不见”的手势。

“你来兴师问罪？还是想要结束你那无聊的手影游戏？”

她对他话语中的火药味充耳不闻，只是缓步挪步至他面前，用那细软的双手温柔的捧起他的脸，两对一模一样的眼睛相对，她的话语如同流水：“辛苦了。”他像是一下子泄了气，在表情管理失控之前就立刻扯开她的手直指门外客厅：“你们要聊出去聊。”又伸手挥退旁边站着的小托帕石。

“黑曜石，我们走吧，好好聊聊。”她来到我的身侧牵起我的手，我虽从未有人听过有人这么称呼我，但却有隐隐的熟悉感，我被她牵着亦步亦趋的行至客厅，而坐在桌前的人直到我们随手关上门都没有主动抬头。

她将漫长的时光杂糅于一处，又慢条斯理的将它们如丝线般梳理，而后才将她所知道，所经历的一切一点点告知于我。

在第一个生命降生之后，我才得以“存在”。我曾以为那小家伙是我的梦境，于是给她取名为“林夕”。后来我才知道在我的世界之外，还有一个真正的外界。我只是microcosmos（小宇宙），外面的则是macrocosmos（大宇宙）。而那孩子真正的名讳由她物质上有血缘关系的父母所书写，我没记错的话，那孩子曾是一颗天然的绿松石。无需对我那时为何大脑中会有着关于各类矿物的知识而感到困顿，并不是什么非常神秘的原因，只是刚好外界有一本有关于此的百科全书，第一个孩子又那么刚刚好对它爱不释手。

——真是怀念啊...要不是那些书页随着岁月的蹉跎而流失，不然我真的想给你看看呢，我真想跟你讲讲那上面所有我和她一起画的涂鸦。这样的安静而不被打扰的日子过了许久，那时候我和她便构成了整个世界，至少我谁这么认为的，曾经的我如同幼童般稚嫩无知，我对外界只是有一个隐隐的认知，也正是因为这层朦胧我才会以为“外界”是一个梦中梦，小林夕是我的梦，而外界是她的梦。

后来我最不以为意的“外界”发生了太多事，林夕死在了长年累月的疼痛与压力之中，下体撕裂般的疼痛，父母的争辩而产生的推卸责任，处在保护伞下的坏人在高处戏谑嘲笑，法律的重锤什么也没能做到。从此之后，我们都害怕麻将的碰撞声，因为那样的事正发生在人群的嬉闹推搡以及血缘关系上父亲的漠视之中。

除了你，孩子。在医院实在太无聊了不是吗？

我心虚的转过头，不予回答。可在仔细嚼过她的那句话之后，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突然一闪而过，我猛然抬头定定的望着她，话语中带上不自觉的颤抖：“你不是回忆吗？”她端坐于对面的沙发，窗边开着籍籍无名的洁白小花，她听到这句话并没有惊讶，只是抬手比了个“嘘”。

“我说过我们永远都会再度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