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遇竹生

*共建

江晏姑娘,一位年轻有为的资深道士,在短短四年里便对符咒和占卜深有造诣。在十三岁那年,她头发花白老师傅捋捋胡子,将她叫到身旁一起观望着山脚下那些在雾气缭绕中若隐若现的城镇,她以为自己是要出师了,在师傅开口前便酝酿好眼泪脱口而出。

“不...我还不想这么早离开师傅。”

她眼角泪轻颤仿佛随时准备夺眶而出,双手交叉紧握着彰显出女孩的紧张。

“...?”

“我是想叫你回去读个书考个本科出来。”

江晏尴尬的收回自己的眼泪,取而代之的充满疑问的语句:“我一个道士读什么?”师傅斜睨她一眼,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

“像你这个年纪的道士都读博了。”

“师傅,我是没读过小学不是没有常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就被师傅挂上了一堆法器然后就那么被赶下了山开始上学。但不用担心,江晏的父母一如既往地看重这个女儿,甚至因为害怕她因为不适应正常人的生活,先让她玩了一整年,才开始准备上初中。

接下来的生活平淡如水,她的特殊之处充其量只是比其他人晚上学了一年的孩子。

再说别的,就只有她那在天桥下摆摊算命的日日夜夜,高中时别的孩子的暑假工都是洗餐盘端菜之类,唯独她戴起墨镜开始招摇撞骗。当然偶尔她也会在天桥底下遇到自己的同学,有很小的概率一些比较熟的人会开玩笑似的找她算上一卦。

后来则因为她的占卜准确性高的可怕而被传的广为人知,班上的人对她疏离但敬重,她没有什么关系很近的朋友,大多数都是半生不熟。但对在山上和师傅住过四年的江晏来说,孤独并不是什么非常难受的事,正相反独来独往可以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处理自己的问题。

虽然她并非那种高冷深沉的性子,性情上给人的感觉分明是热情真挚,但不知为何总会有一种奇怪的距离感横在她和世人之间,再加上神秘感加成,她在人群简直就是一只遗世独立的——鹈鹕。

因为她的师傅评价她像个大嘴鹈鹕。

江竹小姐,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博士,出身于常见的中式家庭。有个脑子有病但她不知道的弟弟,和两个脑子有病但她很清楚的父母。

不仅生存环境相当差劲,除了漠不关心就是狂风骤雨,而且连土壤也都是尽失营养的荒漠,但好在种子是一颗好种子。

种子破土发芽,汲取难得的雨水,不断向着泥土深处扎根,她无法改变出生时的境遇,但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开花结果的这一天,她赢得了所有人所料未及的荣誉。

她彻底离开了那个环境,在另一颗种子隐秘到不可耳闻的挽留声中,枝芽冲破土壤的束缚,改写了自己被设定好的命运,迎接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自由。

当然,她行进的方向既是自由也是理想,到后来她的理想之路吸引了越来越多志同道合的人,最终变成了难得的满天星光。

在所有人眼中坚强且温柔的女性,待人接物自信且温和。她大步流星的走着属于自己的路,不再沉溺过去也从不惧怕未来。她的经历打动许多相同的身负自由之心的人,像是月亮指引着满天星辰。

按理来说,像她这样的人因为家庭和资历的缘故,并不会太过在意考虑婚姻以及恋爱,也很难找到理想的伴侣。

江晏看着她写下的生辰八字心里默默推算着,面色稍有严肃。江竹其实不信这些东西,甚至在写生辰八字时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刻出生的,但看到坐在摊位前带着墨镜的女孩神情肃穆,不免生出些许紧张感。

至于她既然不信那为什么占卜,纯粹是因为这个女孩的摊子上的串珠手链直接捆绑了问卜这个项目——20一次占卜赠送一串手链。在江竹查询过周围商贩的价格时候,发现对比之下她反而是最便宜的一家,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看起来招摇撞骗的家伙所用的材料反而是看起来质地最好用料最足的。

以及,这个摊位足够显眼。大部分江湖骗子应该都会选在普陀寺旁边支起摊位,但这个女孩却选择了烈日下的白沙岛,看起来分毫未进有些可怜。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要占卜什么,但在江晏的强烈推荐下选了桃花,而在她说出这一选项的时候下意识朝身后树荫下的那人看去。他正和同伴交谈着看起来并未注意到她,白色的发丝随着海风摇晃,她迅速的移开目光。

她所不知道的是转头的时候,那人的视线刚好也默默投了过来,他身边的同伴顿时心有灵犀的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他又急忙跟他们解释。

占卜的人将这一切默不作声的收进眼中,心里流着泪想着太好了不用算了可以摸鱼了。

要知道看面相与算命很多时候其实凭借的是观察与经验,她旋即开口就直接向她描述起她的正缘。

“我看见他有一头白发,蓝色的双眸,身材高大。应该是个欧洲人吧,可能是北欧那边的一个青年。性格腼腆内敛,但对亲近之人关心异常。工作上嘛...是个吃国家饭的——当然我是指他可能是一位政府官方的工作人员。”

她神色一僵,慌忙点头称是。江晏微微一笑,调侃道:“看起来您已经遇到他了?”

江竹面色通红不再接话,江晏也没有再为难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转而把摊位上的手链展示给她问她要哪个。她迅速缓和下来情绪开始挑选,最终选择一串由浅蓝玛瑙与白水晶组成的串珠,将它们连起来的红绳上还挂着小小的金属雪花,哪怕是炎炎夏日也能感受到阵阵清凉。

“挺像的。”

听到摊主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江竹付款的手都抖了两下。江晏看她的反应感觉很有意思,就说了句姑娘稍等,江竹不知所以但还是乖乖停下来。她心里开始默默推算起江竹的这周运势,又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老黄历,上面明晃晃写着今日不适宜出行。

“这位小姐,请问能跟我击个掌吗?”

她举起手提出了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要求。江竹实在是无法理解,但又觉得这并没有什么损害索性就也伸手。掌心相接,不知是不是错觉,江竹好似突然感觉到一股让人神清气爽的热流通过全身。江晏迅速收回了手笑着挥手告诉她:“祝你今天好运。”

这句话像有魔力一般,在和朋友在舟山的旅行她走过一座座海岛,避开了疾驰而来的汽车,刚好闪过了目光死角的礁石,在大雨来临之前如有预兆一般先行带着朋友回到了酒店。不止是避开灾害,她甚至在海边找到了许多光彩各异的碎石,每进一个餐馆不管是否有活动她会被店员送很多礼物。

在旅行的最后一天,她在酒店里把得到的礼物分给周围的朋友,德伊凡笑着说这可是沾了某人的光。歌德的笑脸僵住转瞬间就变得透红,他连忙借口说自己头晕需要吹吹风,然后一步一踉跄的走向阳台。但江竹可没注意到这一点,她只听见在调侃的时候歌德僵住身子就离开了现场。她以为他这是不满与尴尬堆叠起来的反应,心下不免有些落寞。

夜晚,杨居白靠在江竹身边,毕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孩子还连续走了几天路,疲惫无比。她睡眼惺忪的靠在江竹的身边一起看书。江竹察觉到她的倦怠,空出手摸摸她的头:“小白,很累的话可以先睡。”金属发出摩擦声,杨居白被声音吸引,抬眼看到了那串神似某人的手链。

“诶,江竹姐姐...这是什么时候买的...怎么之前没看到你戴过。”

“啊...第一天就买了,只是觉得蛮好看的。只不过在你们面前戴过。”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杨居白很困了也没当回事,孩子向她说了声晚安而后沉沉睡去。只有她自己知道撒谎了,原本想将这手链送到那人手里,可始终没有勇气。今天发生的事多少让她有些不安,索性晚上没人看见的情况下就戴上了这串手链。

只能...这样吗?

她放下书本,盯着手上摇晃的雪花,似乎想透过白水晶看清自己的心。突然一阵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也许是一个机会。她想。几番思索后她轻轻的下了床,临走前给杨居白盖好被子。

“啊,江竹?这么晚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敲开对面房间的门,开门的是一看就在熬夜的黑图,这位德国小伙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甚至强行把一个哈欠咽了回去。

“黑图,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请问歌德睡了吗?”

她的内心已然打起退堂鼓,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声。黑图先是一副你要这么问我就不困了的表情,然后回头看着房间思考了半天,江竹刚要开口说如果歌德在睡觉就算了。

“他——刚刚看起来有点心烦意乱,说自己要散散心,现在应该在一楼门口那吹风。”

江竹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句谢谢,义无反顾的走向了电梯。黑图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在确定她已经进入电梯的时候,赶忙叫醒了隔壁房间的德伊凡和艾里。两人半夜被叫醒本来有些生气,但他们看黑图像是在分享什么八卦一样凑到他俩耳边,就勉强收起了情绪——当然如果黑图说的不是什么惊世秘闻,这两人必定是要夫妻混合双打一下的。

“我跟你们说...刚才...”

江竹下到一楼的时候就看到了歌德站在酒店门前不远处的背影,前台的工作人员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继续打瞌睡。她手里捧着手链,不仅脚步越发的快,心也跳动的厉害。

她走到离他不远处,轻轻喊了他的名字。

他迅速转身,看到是她神色略有惊异。但最引入注目的是他的怀里环抱着一只毛茸茸的,有半人高的的雪貂大玩偶。

“?”

“江竹,这么晚了。你...”

他难得的有些手忙脚乱,似乎意识到自己该先解释一下怀里的大玩偶。他连忙开始组织语言:“那个...出来旅游好几天,我,我一直想给你买个礼物什么的。但总找不到心仪的、我下来散心的时候。”

“看到有人卖活雪貂和雪貂玩偶...我看它很、质地很柔软。就想着买一个给你..!我本来没想买这么大的,那个店员使劲推销。我不太好意思!就...买下来了。”

江竹的第一反应是谁会大半夜在酒店门口卖活体雪貂和雪貂玩偶,但看着歌德慌乱的神情她突然就先不想在意这件事了。她也有些紧张,但看着那个呆呆的雪貂玩偶与面前人那似躲闪的眼神,她不知为何松了口气。随后她靠近他,将手上的手链递到他的眼前,他仍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立刻空出了一只手接过这串手链。

“我第一天就买了这个,想要送给你。还有,我很喜欢你怀里的这个礼物。”

夏夜的难得静谧,蝉鸣似乎因为这一刻而停止,酒店昏黄的灯光映照出二人拉长的影子,他们看着彼此渐入阴影的脸庞,一时无言。

“我求你了黄大仙,你就装个雪貂让我卖行不行。”

“你滚呐!!”

两个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宁静,歌德和江竹同时转过头来。江竹眼中是几天前还身上还无半点伤口的摊主现在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挫伤,怀中还抱着一只会说话的黄鼠狼。歌德眼中则是刚才还开着摊子卖雪貂的店主现在身上又多了十几处伤口,怀里抱着的似乎是刚才卖的雪貂——但是会说话。

似是注意到二人的目光,江晏没好气的抬起头刚想说没见过半夜出来玩的人啊,但看到居然是两个自己顾客就瞬间噤了声。

不是哥们,我卖给你雪貂玩偶是在一个小时之前的事了。你就在这酒店楼下抱着雪貂玩偶站了一个小时?不然难道是女方接受礼物之后要求你抱着下来聊天的?不对啊,怎么想都很离谱啊。

江晏的神色越发复杂,她手上的黄鼠狼反应倒是更快,见到人就立刻捏着嗓子问:“您看我~像人还是像神~?”江晏都没等他们俩说话,直接骂了一句死黄皮子就立刻把它丢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啊哈哈,不用在意它。它是只鹦鹉。”

喂。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那不是鹦鹉吧。

这是门前两人同时的心声。江竹和歌德对视一瞬,接着江竹上前查看她的伤口犹疑着问她需不需帮助,而歌德则是原地站着不动望风。

江晏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修道之人,多少要因为凡尘沾点血的。”这话说的倒是高尚无比,她甚至为自己文采打了一百分。江竹看着她身上的伤势,有的像石头刮出来的,有的像玻璃碎屑扎到的——她突然灵光一闪,结合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得到了一个离谱的结论。

她犹豫着开口,主动朝她伸出了手。

“谢谢你。我叫江竹,江河的江,竹生空野外的竹。”

江晏对她的突然道谢弄得有些无措,但还是迅速反应过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相接,就仿佛回到了前几天。

“这么巧,我也姓江。不过我叫江晏。河清海晏的晏。”

这段舟山之旅让所有人都相当满意,某两位更近了一步,其中一位交到了一个值得付诸真心的朋友。某三位吃到了想要吃的瓜。某个小孩看到了心心念念的海岛。

非要说有谁不满意。那大概是...

“这死孩子,有事黄大仙没事死黄皮子。”

总而言之,这是个未完待续的故事,只是这次的讲述已经够长,理应暂停下来歇息片刻,等到日后再慢慢叙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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