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daffodil(2)

Continuous as the stars that shine

And twinkle on the milky way,

They stretched in never-ending line

Along the margin of a bay:

Ten thousand saw I at a glance,

Tossing their heads in sprightly dance.

连绵密布,似繁星万点

在银河上下闪烁明灭,

这一片水仙,沿着湖湾

排成延续无尽的行列;

一眼便瞥见万朵千株,

摇颤着花冠,轻盈飘舞。

虽说交上了这么一个特别的朋友,他日常的生活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改变。白天起个大早走去普里皮亚季城弹奏多姆拉琴,赚上这么几个卢布,回家的时候买些能够勉强填饱肚子的食物。过于工业化的城市缺点很多,但对于贫苦人家来说最大的弊端在于就算他们快饿死了那也只能去啃白桦树的树皮,那年饥荒的阴影仿佛蔓延到了现在似的,连个土豆都挖不出来。

下午准备回家的时候就去往第聂伯河畔见厄科,一般他开始弹奏曲子的时候。她就会从河水中漫步到河岸上,静静听上这么一回,他们之间的谈话起先并不多,甚至最开始的时候就只是弹上这么一次,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厄科问一句你想好你的愿望了吗,然后他随口回答一句还没想好就离开。

后来他渐渐会在演奏完成之后和厄科聊起自己的日常,她总是睁着那双不带感情的双眼认真倾听着。更多的时候他会聊起他的多姆拉琴,因为他发现只有在聊起这把琴的时候她的某种才会倒映出些许情感的波纹。

这把琴是母亲从家里带来的唯一财产,带出来的理由还是因为杜涅奇卡喜欢。然而他的父亲对这把琴明显只是三分钟热度,玩了几回就放在角落积灰,倒是便宜了那时没事干的阿列克谢。他那时大概6、7岁,每天能吃的东西就只有黑面包,难吃但起码管饿,至于别的食物,当然通通被他的父母给搜刮干净了。而某天他为了觅食从床底翻出了这把多姆拉琴,在试着弹出几个音符之后,只是通过记忆中邻家小孩唱的童谣就将一整首曲子顺畅的弹了出来。

他不知道这是自己在音律方面的天赋,但他觉得这很有意思。在试着弹了几首曲子之后,就立刻把琴拿出去在家门口弹,好几个走街串巷的孩子被他吸引过来听他弹奏曲子,跟着孩子的大人也在他的家门前停下脚步。有的大人知道他家的情况,甚至给他扔了几张纸钞。他当时拿着那些钱给妹妹克谢尼娅买了一杯温热的牛奶,他至今记得妹妹那满足的神情。

多姆拉琴陪他走过了春夏秋冬,见证过他所有的不堪与崩溃,这是一位对他来说最为无声又最为重要的忠实朋友。

他对着厄科侃侃而谈,向她展示着自己的多姆拉琴。那位精灵半蹲下身轻轻触摸着年岁在这把老琴身上留下的痕迹,神情认真指尖流转仿佛是在寻觅时间那无形的丝线。

“你是一位很好的主人——我想起来很久以前也见过一位和你很像的神明。”

阿列克谢沉思片刻,眉梢带笑抬眼看她,伸手指指自己问:“是俄尔普斯吗?”

厄科微笑着点头。

“那你呢,你是什么?”

她没有听懂他在讲什么,只是回答了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是厄科。”

青年忍不住扶额大笑,厄科有些疑惑但嘴角的笑意却忍不住跟随他的笑声一起上扬。

大概是因为和厄科关系更进一步了,他的心情一直很好,有段时间他赚的特别多,几乎每天都能平均拿到50戈比,可以买很多白面包回家,赚的最多的那天他还破天荒的买了几块巧克力给弟妹尝尝鲜——当然,他自己一口也没有尝过,他总觉得只有等到所有愿望实现之后才能理所应当的好好享受。

他这么盘算着,有时夜里睡觉都会想到未来的生活。这样每天怀抱着希望活着,去城市里表演的时候都会开始和周围的乞丐打照面,把眼熟他的流浪汉都吓一跳。

有时他也会和厄科抱怨,说自己其实也想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泉水中的精灵不理解人情世故,只是注视着他的双眸认真的建议他完全可以给自己买好吃的。

阿列克谢对着这天真的话语只是哑然失笑,但也是从那之后他会给自己留一点卢布,攒到一定数量后偷偷去专门的琴行给自己的多姆拉琴保养。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是没有按照厄科的建议去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愿望和未来是他唯一的希冀,至于“现在”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必须的忍耐——食物啊欲望啊之类的,对自己来说最幸福最开心的事都无足轻重,他不断洗脑自己来隔绝一切对苦难的怨恨,每天抽时间和厄科聊天算是唯一的倾泻方式。

一年后的某个冬天,他拿着1卢布买了一束用布料做的黄水仙,把它当作圣诞礼物送给在冰面行走自如的厄科。他将自己身上披着的破衣服裹紧,笑意盈盈的目视着厄科将礼物收下别在腰间。她轻声向他道谢,声音柔和而温婉,而他只是看向她那依旧不带一丝情感双眼迟疑着回应了一抹略显难堪的微笑。

他叹口气,和厄科挥手告别后徒步回家。厄科望着阿列克谢的背影,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难过了起来,别在腰间的金色水仙略显廉价,她却轻抚这金色的粗布花瓣,给它围绕上一圈微小的水珠。

阿列克谢的世界很小,原先只有他的弟弟妹妹和一把多姆拉琴。现在,也许还要加上一个厄科,小小的心脏早就被塞的满满当当。

实际上,要说他想利用厄科吧,那是理所当然的,他甚至不会因此产生任何愧疚的情绪,但说他对厄科完全不是真心,那倒也不是。

因为他最喜欢《卡俄斯神话》带给他的感觉,所以最开始就对厄科充满好感。后来他开始愿意和厄科聊他的日常生活,他希望厄科能成为她更亲近的朋友,其一是他需要很多很多愿望,其二是他爱上了她那双古井无波而又与世无争的双眸。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但他觉得那是他想让厄科的眼睛中透出他第一次为她弹奏《白桦林》时涌起的情绪。

“你为什么叫厄科啊。”

坐在他身旁的精灵低头沉思片刻,然后告诉他了一个最为简单的理由。只是因为自己以前很喜欢在山谷之间装作回声来度过无所事事的每一日,所以自己的名号也被刻上了“Echo”这个字眼。不知为何,在说完这解释之后,她又向阿列克谢补充说自己和传说中那位山林女神不是一个人。

阿列克谢抬起头注视着旁边坐着的厄科,表情里带了些许了然,他只是平静的说:“我早就知道了。”

“大哥。”

阿廖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列克谢收起思绪转头看向他那已经十三岁有余的胞弟。他今天带着家里的废品找回收站收购,眼下刚带着50卢布回来,往家门一探发现阿廖沙不在家,克谢尼娅跟他说阿廖沙为他准备了一个惊喜,于是他就在这里坐着等。好不容易等到弟弟回来,他刚想拾起一抹微笑,却被他接下来的话给生生噎住。

那孩子兴冲冲的跟他说他把那把多姆拉琴给卖掉了,拿到了500卢布够吃好一阵。而阿列克谢只是在听到这一消息的一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一切情绪都褪去,他开始听不清阿廖沙在说什么。

“这可是足足500卢布!我们又可以买巧克力吃了,哥哥你也是,弹了这把破琴多年,你都快成年了!该熬出头了!我一直都觉得你会的东西特别多,不如带着我一起出去打工,邻居都说奥涅加是个1卢布就可以坐20多趟车的好地方呢!对了我们还要带上瓦谢里和安德鲁...克谢尼娅姐姐可以在家里等着我们汇来的钱。”

阿廖沙滔滔不绝的说着,但他的兄长脑子里只有一种想法越发清晰——就是赶紧把它的多姆拉琴给要回来。他伸手夺过他手上的500卢布,阿廖沙下意识去拦,他伸手把胞弟狠狠推到地上。之后踉踉跄跄的跑去这片街区唯一的当铺,老板看见他满眼猩红都吓坏了,差点没敢开门放他进去,但阿列克谢只是在他面前站定,揣着粗气开口,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产生颤抖。

“老板,刚刚阿廖沙当掉了我的那把多姆拉琴。我要买回来!”

老板听到他的话转转眼睛,心下思绪涌动,他当然认识杜涅奇卡一家。正因为认识且了解,这把琴都是他低价收购来的,阿廖沙离开的时候还开心得很,一看就以为自己赚了。

有便宜不占不是商人所为,更别提这是每个商户都寸步难行乌尔萨,这种险中求胜包赚不赔的买卖可不是随便就能放弃的。他还想着哪天就直接把这把琴捐献给博物馆,政府老爷们心情好了说不定会奖励给他一个公职当当,就不用在核工厂旁边住着浪费生命了。

“不行,你家阿廖沙都跟我签了名了。你想要回来就必须以买家的身份买。”

他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了一句:“要多少?”老板右手敲敲桌子,左手托着下巴对阿列克谢报出了个天价,眼中的算计近乎要溢出来。面对这样的价钱,他也就只能灰溜溜的拿着那500卢布回家,到家门口的时候他看见阿廖沙带着克谢尼娅眼巴巴的站在那里等着他。

他随手把500卢布塞回到阿廖沙手里,克谢尼娅则皱着眉头毫不留情数落她的大哥,阿列克谢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刚想推开门回家却听见自己妹妹的那冷冰冰的声音。

“一把破琴而已,你那么在意难道是继承爸妈的“艺术天分”了?就因为这个你把阿廖沙搞得手臂都破皮了,你至于吗?”

克谢尼娅自诩是家中最了解哥哥的小辈,她知道这位哥哥是很好的人。为了他们不断地付出着自己的心血和努力,每天带着那把老琴去市区卖唱,每天所挣的钱几乎都给了他们这些孩子。

在阿廖沙兴冲冲的告诉她想把老琴给卖掉,然后带着安德鲁和瓦谢里坐火车去奥涅加找工作,她几乎是立刻就认同了这个提议,虽然他们都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但起码希望一直照顾他们的大哥阿列克谢能过得轻松一些。

所以小小的克谢尼娅实在想不通,阿列克谢有什么朝着阿廖沙发火的必要,因此思考打不通情绪,于是不解与愤怒领先了一切。更别提阿廖沙是她最喜欢的弟弟,他不像安德鲁沉默木讷,整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像瓦谢里事事都要争个所以然,连分黑面包这种小事也要天天都跟阿廖沙吵着说自己分到的少了。

阿廖沙聪明机灵,平日里挂在嘴上的都是甜言蜜语,他会擦去克谢尼娅脸上的眼泪,会背着瓦谢里偷偷分给她更多的面包——就连邻居也说阿廖沙是他们家里最讨喜的孩子。

“你如果真向往爸妈那样你就别照顾我们那么久啊!装什么装啊?!”

于是刻薄的话语几乎是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阿列克谢没有反驳任何一句话,他在门前停留许久,就连空气近乎停滞,正当阿廖沙挠挠头打算说点什么来打个圆场的时候。他缓缓转过头来,阿廖沙看清他的表情不由得一震,阿列克谢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眼中尽是红血丝,他的左手紧紧抓着右小臂,力道大到近乎要掐出血来。

“行。”

他只是不咸不淡的开口,进屋拿起自己的破布,在确定破布里存的50卢布还在之后就顺便再带走了那本《卡俄斯神话》,而后走出家门不再回头看他们一眼。阿廖沙本想挽留,却被克谢尼娅紧紧拉住衣袖,虽然她声音里带了颤抖,看得出来心里也没有底,但女孩还是态度强硬。

“我了解他,他自己静静调整一会儿就好了。他可是我们的大哥,不会放弃我们的。我们直接回家,阿廖沙。”

阿廖沙看看远处身影已然模糊不清的大哥,又回头看了看表情不善的克谢尼娅,犹豫许久后在克谢尼娅警告的眼神下还是选择了拉着克谢尼娅的手把家门关上。

第聂伯河依旧是那副样子,油彩铺满的河水正如同他不曾亲眼见过的彩虹,河畔边拍打的浪花带上了一层乳白色的油花。岸边的草丛都差不多块干枯而亡,但他眼尖瞥见了几株孤独盛开的金色水仙,那是厄科还在这里的证明,也是现在唯一能让他安心的因素。

但他的多姆拉琴已经不在了,该怎样呼唤她呢?他这么想着,踌躇不决掏出了那一沓50卢布,正打算丢一张下去,熟悉的声音却如期而至的响起。

“噢,阿列克谢。你昨天不是说今天会晚点过来吗?”

白色的发丝上沾着些许水珠,蔚蓝的眸子中倒映出他自己狼狈的身影,她的话中透露出些许疑惑。阿列克谢一下子放松下来瘫倒在地,他抬起头与他她对视,面上的表情变得无比豁达与放松。

“我来说我的愿望。”

厄科歪着头,说了句这么突然吗。但她没有多问,只是轻声问:“好吧,三个愿望,你一个一个的说。”

“...三个?”她对他的疑问似乎有些不解,也不在乎他为什么突然失魂落魄的来到这里,但还是贴心的解释了为什么是三个愿望。

“现代人的故事里一般都是三个愿望吧?”

他突然有些释然,厄科没有变,爸爸妈妈和妹妹弟弟也不会变。那他现在的行为才不算是背信弃义,只是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

“第一,我想要回自己的多姆拉琴。第二,我想要厄科永远陪着我。第三,我想要永远维持自己对爱好的热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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