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other day of sun（2）
“噢，小家伙。这次带来的东西成色不错嘛。在哪偷来的？”
年老的店主拿着放大镜对着项链看了又看，赞许之言直直砸在灯的头上。他想着上午的事情，不由自主开口说：“别人送的。”店主讥笑出声：“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街上野孩子那一套了？你猜怎么着，他们也是一偷东西就说是别人送的。”灯没有接茬，他看见了纸条上多出来的字。“诺瓦两个字被圈起来，安在旁边写着：这个词是代表新生的意思噢。店主见他不回应也不再自讨没趣，鉴定了老半天，虽然还是依旧扣扣搜搜的摆出一副捂紧自己钱包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数了几张钞票交给他。
该回家了，回家把这些给他们，然后和家人吃饭睡觉。今天也是正常的生活。他揣着怀里的钞票，这么想着却不自觉的走进了一家书店，在犹豫了半天之后他开口问店主这里是否有教手语的书。店主给了他一本落灰了很久的小册子，只用付原书的一半价格不到。他吹掉上面的灰然后将它塞进布袋里，离开前他向店主道谢，然而直到深夜来临他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买这本书，甚至为多花了钱而感到难受无比。
他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上方的黑暗，身旁是同伴们的呼吸声。灯其实是很怕黑的，怕到一种什么情况呢，他甚至不敢只是倒映在镜子里自己的双眼。暗淡无色，毫无希望，没有波动也没有感情的一双眼睛。
他不想看见这样一双眼睛，因为他有家人，有朋友，有爱自己的人。自己理应是幸福的，所以眼睛里应该有希望才对。
“我叫做安。”困顿的恍惚间他听到那聋哑少女的说话声——自己一定是要做梦了吧。柔和的海洋带着温暖的浪花抚过他的耳畔，他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我听说你在孩子堆里人缘很好，我想你需要一些医学知识来保护他们。”
灯抬起头将信将疑的看着面前仍然一脸微笑的安，写下了一句：就这？那——嗯...你要怎么教呢？他把那句“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硬生生咽了回去，直觉告诉他自己不想去知道两方交易的对等筹码。安轻轻提起笔在后面跟了一句：是的，就这。但关于怎么教，请稍等。
安把昨天整理出来的书和笔记本通通递给了他，从简单的初级生物到基因工程应有尽有，灯还眼尖的瞥见了几本印着难以理解的名词厚重书籍。安把书本放在桌子上，然后在纸上写：每天占用你两个小时，大概是两点到四点？在这段日子里把这些看完，有不会的可以问我。虽然会很麻烦。他拍了拍那些有些老旧泛黄且一看就被翻过很多遍的老物件，朝她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安看上去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同意了，马上在纸条上写下：“诺瓦，谢谢你”。然后心满意足的坐回小床上开始看起别的书以示自己不会打扰他。他挠挠头刚想说可以称呼自己为灯，但动笔写下各种解释太麻烦了，而且名字这种东西不过是个代号而已，索性就没有这么做。
在那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按时去找安。他在孩子堆里算聪明，那些基础知识他自己都能看会，基本上不需要去问安。他们的之间的相处总是默默无言，大概是因为安并不会说话亦或是真正的他本身就不善言辞吧。
他记不清了。那些朦胧的下午，随着日落西山而逐渐变得黑暗的小房间，有时她会为他点上一盏煤油灯，但她的动作静悄悄的，直到他的脸庞感受到一丝温暖，才能察觉到那微弱的亮光。当斯图亚特结束了秋季的尾巴，冬日的雪花第一次降临大地的时候，灯结束了繁重的基础学习，终于在书籍和笔记的帮助的间隙下找到了可以问出的问题。
安再一次准备为他点上一盏煤油灯，他突然转头和她对视，安的眼神透露出歉意，看上去是以为自己打扰到他了。但他只是抬起手开始对着安比手语。
安，我现在会开始有一些问题要问了。我这段时间回孤儿院的空闲时间都在学手语，这样我们交流就能方便一些了。
她看上去非常惊喜，甚至给他来了一个突然其来的拥抱。本来他和安对视然后强装镇定僵硬的比手语就已经够紧张了，这个拥抱更是让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反应不过来，红晕也染上了他的半边脸颊。
但安看上去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急匆匆的把一张简陋的木凳子搬过来坐在他的旁边，眼中像是闪着期待的亮光一般等着他发问。他轻咳一声把注意力转移回书上，开始向安老师询问自己不懂的地方。
对灯来说，能学习新东西还能白拿一些值钱的物品交差，这场交易对他日复一日重复的无聊生活无疑是一种拯救。哪怕他并没有察觉出来，但依旧被这场怪异的交易给改变了。虽然他并不是没有去问过原因，但她每次的回答都和第一次一样。而且在和安相处之中，他开始逐渐排斥那个答案。他极度害怕知道安到底想要在他身上得到什么。
所以他依旧怕黑。
在他的同伴们看来，他似乎是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开始逐渐变得独来独往，面对他们的殴打和辱骂也不在乎，只要每天仍然能回来的数目达标的钞票，护工们也挑不出他的什么错处。他们猜他在偷偷藏钱，但始终找不到他藏在哪里，最终也只是得出个灯是个小白眼狼的结论，并且乐此不疲的和街区所有的人说他是多么的恶心。
事实上灯对这些言论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只是每天他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当天所学的知识上，回到孤儿院的时候还要抽时间去自学手语。哪怕睡前放空的时候会想到他现在被同伴们厌恶的处境会突然开始感到异常惊恐，但也不会持续太久，毕竟他第二天还要上课，总不能表现的昏昏欲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