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命途裂变
白砚的妖力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像无数烧红的铁链在体内搅动。他跪在地上,指甲抠进青金石碎块里,指缝间渗出黑血。背后那双金瞳越睁越大,瞳仁深处流转着千年狐族的记忆残影。
"你疯了!"夜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幻象再次浮现——漫天血雨中,狐族村落化作焦土,幼崽被魔物撕成碎片,老者跪在神殿前吐尽心头血。
陆无尘踉跄着扶住塌陷的石柱,掌心还贴在白砚后心。纯阳之力顺着经络注入对方体内,却像滴入沸腾油锅的凉水,瞬间被妖力蒸发得干干净净。他喉咙一甜,嘴角溢出血线,却仍往前挪了半步:"够了...别看了..."
白砚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里带着哭腔。他猛地攥住陆无尘的手腕,将那人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你说过让我活着..."指尖深深掐进对方皮肉里,"现在轮到你守着我。"
夜离的幻影从崩塌的穹顶缓缓降下,衣袂翻飞如黑色火焰。他凝视着两人交握的手,眼神像是在看一座即将倾覆的城池:"你以为靠这点阳气就能镇住九尾妖核?他在透支魂魄续命!"
白砚胸口的黑纹突然暴涨,顺着锁骨爬上陆无尘的手背。陆无尘倒抽一口冷气,却把抓得更紧。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掌心交汇,震得虎口开裂。
"师父..."白砚撑起身子,九条尾巴在身后炸开血雾,"我只问你一句——当年封印魔门时,你可曾后悔?"
夜离身形一晃,虚空中浮现出千年前的画面:年轻的夜离跪在九尾狐王面前,额头烙着背叛族群的印记。狐王九尾齐挥,将魔门裂缝又推进三尺,却在最后一瞬回头看了眼远处的人界城池。
"所以..."白砚咳出一口混着金丝的血沫,"你也动过凡心。"
夜离的幻影剧烈波动,空间裂缝发出刺耳的嗡鸣。白砚突然暴起,九尾横扫劈开袭来的幻影。陆无尘紧随其后,剑光斩断缠上白砚脖颈的符文锁链。
"你疯了!"夜离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妖核暴动会吞噬你的神志!"
白砚的利爪穿透自己的心口,挖出一团跳动的金色光焰。他浑身的骨骼发出脆响,皮肤下浮现出古老的符文纹路。陆无尘想拦,却被妖力掀翻在地。
"不是还有你么?"白砚将光焰按在陆无尘胸前,瞳孔中的金芯彻底湮灭,"用你的纯阳之体..."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喷出鲜血。妖核与纯阳之力在他们接触处形成太极漩涡,将四周废墟吸成齑粉。夜离的幻影在风暴边缘摇曳,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消散。
神秘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带着某种宿命般的悲悯:"九尾已归位..."
白砚忽然觉得后颈发烫。他低头看见陆无尘颤抖的手指正按在自己喉结下方——那是狐族最脆弱的命脉位置。按照祖训,唯有生死相托之人才能触碰此处。
"当年我跪在青云宗山门前吐血的时候,"陆无尘的声音混着血沫,"你不是说要活着吗?"
白砚瞳孔骤缩。记忆闪回那个暴雨夜,自己躲在屋檐下偷看被逐出门墙的陆无尘。那人满身是血仍挺直脊梁,就像现在这样倔强地攥着他的命脉。
金瞳在白砚背后完全睁开的刹那,整个神殿废墟开始坍缩。陆无尘突然笑了,露出染血的牙:"这次换我带你走。"
白砚想说什么,却发现喉间哽着滚烫的东西。他反手扣住陆无尘的后颈,十指插入对方发间。两人额头相抵的瞬间,千年记忆如洪流倾泻——
他看见自己前世在人间游历时,偶然救下的书生模样的少年;
看见陆无尘跪在断情崖边,手中紧握着半截染血发簪的画面;
看见花影跪在自己脚下,捧着蛊盅泪流满面的场景;
所有画面最后都定格在这一刻:妖力与阳气交织的风暴眼中,两个男人十指紧扣,任凭时空撕裂也不松手。
"魔门将启..."神秘女子的低语渐渐远去。
夜离最后的警告淹没在虚空裂缝的轰鸣中。
白砚感觉自己在往下坠,却又像漂浮在温暖的湖水中。陆无尘的血渗进他的伤口,竟带着奇异的甜味。他听见遥远的地方有人喊他的真名,却懒得理会。
"我说过..."陆无尘的声音贴着他耳廓震动,"要你活着..."
白砚轻轻咬住对方颤抖的下唇。咸腥的血味在齿间绽开时,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回应:"那你得寸步不离守着我。"
虚空裂缝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最后一缕金光消失前,映出一双冰冷的金瞳。那瞳孔深处,隐约可见两个纠缠的身影——一个白衣胜雪,一个红袍似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