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内鬼现形,寒潭异动
静尘院的守卫比往日多了三倍,连窗棂外都守着侍卫,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更严密的禁足。沈清辞倒也安分,每日只是坐在窗边翻看着那卷从京郊带回的密信,反复琢磨着字里行间的细节。
密信中除了与北狄勾结的内容,还隐晦提及“寒潭封印松动,需借‘镇物’稳固”。这“镇物”二字让她心头一跳——会不会与父亲手札里提到的“部分证据”有关?甚至与那半块被抢走的镇南令,也有着某种联系?
“小姐,厨房送来了点心,说是王爷特意吩咐的。”晚晴端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进来,脸上带着几分诧异,“是您爱吃的杏仁酥,还有……王爷让人把我院子的旧家具都换了,说是受潮了。”
沈清辞抬眸,看向食盒里的杏仁酥。这是她幼时在侯府常吃的点心,萧玦怎么会知道?她拿起一块,指尖触到酥饼的温热,心中却泛起一丝寒意。秦风刚死,内鬼未揪出,萧玦此刻的“示好”,更像是一种试探。
“放在那里吧。”她放下酥饼,目光重新落回密信上,“换家具时,让侍卫仔细检查,别让闲杂人等靠近。”经历了福伯和秦风的事,她不敢再信任何人,包括这些看似恭敬的下人。
晚晴刚应下,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两人对视一眼,走到门边,就见萧玦带着几个侍卫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穿着王府侍卫的服饰,正是昨日送早膳、靴底沾着黄色黏土的那个!
“王爷,这是……”沈清辞心中一动。
“你说的内鬼,找到了。”萧玦的声音冰冷,银色面具下的目光扫过那侍卫,“张猛,你还有什么话说?”
被称为张猛的侍卫瘫软在地,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王爷饶命!王妃饶命!是柳成逼我的!他抓了我妻儿,我不得已才……”
“不得已?”萧玦冷笑,“秦风是你杀的?福伯的毒,也是你下的?”
张猛连连磕头:“秦风是柳成的人杀的,我只是给福伯的茶里加了料……王爷,我真的是被逼的!求您看在我侍奉王府多年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沈清辞看着他涕泪横流的样子,心中没有半分同情。若不是他贪生怕死,福伯和秦风也不会枉死。
“柳成让你做什么?”沈清辞追问,“他有没有提过寒潭?”
张猛一愣,随即点头:“提过!他说……说瑞王殿下要找寒潭底下的‘镇物’,让我留意王爷何时会去禁地,还说那东西能……能号令南疆的旧部……”
镇物果然在寒潭!还能号令南疆旧部?沈清辞与萧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镇物”显然比兵符更重要,恐怕才是萧珩真正的目标。
“柳成还说,等拿到镇物,就会在三月二十那天……”张猛的话没说完,忽然脸色发紫,双眼圆睁,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嘴角溢出的黑血,与福伯如出一辙。
“不好!”萧玦上前探查,已是气绝,“他嘴里藏了毒!”
又是灭口!沈清辞攥紧了拳头,柳成行事竟如此狠辣,连棋子都弃得毫不犹豫。
“搜他的身。”萧玦沉声道。
侍卫在张猛的衣襟里搜出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画着一个简单的符文,像是寒潭禁地的某处标记,旁边写着“子时,借月开”。
“子时借月开……”沈清辞喃喃道,“这是说,寒潭的机关要在子时借月光才能打开?”
萧玦将纸条收好,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看来,他们要动手了。”他看向沈清辞,“三月二十,还有七日。”
七日。沈清辞心中一紧。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萧玦没有再多说,带着侍卫处理张猛的尸体去了。静尘院再次恢复安静,却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小姐,柳成和瑞王会不会真的闯进寒潭?”晚晴忧心忡忡,“那镇物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沈清辞摇头,“但绝不能让他们拿到。”她想起父亲手札最后那句被墨迹晕染的话,隐约觉得“镇物”与父亲留下的“证据”息息相关,甚至可能就是同一件东西。
接下来的几日,王府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暗流汹涌。萧玦加派了十倍兵力守在寒潭附近,连夜里都燃起了火把,将禁地照得如同白昼。沈清辞虽仍被禁足,却通过晚晴打探到不少消息——京城里,太子因京郊之事被御史弹劾,与萧玦的关系愈发紧张;南疆那边,有旧部传来消息,说萧珩的人在暗中联络散落在外的老兵,似乎在积蓄力量。
三月十九夜里,沈清辞辗转难眠。明日就是三月二十,萧珩很可能会动手。她披衣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西北角寒潭的方向。那里的火光比往日更亮,却隐隐透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小姐,您看!”晚晴忽然指着窗外,声音发颤。
沈清辞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寒潭上空的月色竟泛起一丝诡异的红光,像是被血浸染过。紧接着,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重物在地下移动。
“寒潭出事了!”沈清辞心头一紧,“我们得去看看!”
“可侍卫守着……”
“顾不得那么多了!”沈清辞掀开床底的暗格,取出那把短匕和父亲的手札,“你留在这里,若我未归,就想办法把这手札交给萧玦。”
她不能让父亲的心血付诸东流,更不能让萧珩得逞。
晚晴急得快哭了:“小姐,我跟您一起去!”
“不行。”沈清辞按住她的肩,“你留着,才能有后手。”她快速从后窗翻了出去,借着夜色和假山的掩护,朝着寒潭方向跑去。
越靠近寒潭,震动就越明显,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像是铁锈混合着水腥。守卫的侍卫们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个个神色紧张,手按刀柄,却没人敢擅自进入禁地。
“怎么回事?里面到底怎么了?”侍卫长焦急地踱步,“王爷进去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出来?”
萧玦进去了?沈清辞心中一沉。他果然还是独自面对了。
就在这时,禁地的小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里面飘了出来。侍卫长脸色一变:“王爷!”
他刚想上前,就见一道黑影从门内滚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是一个侍卫,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早已没了气息。
“戒备!”侍卫长厉声下令。
沈清辞趁着侍卫们注意力被吸引,悄悄溜到门后,闪身钻了进去。
禁地里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寒潭的水面翻涌着,像是沸腾了一般,原本漆黑的潭水竟变成了暗红色。岸边躺着几具黑衣人的尸体,都是柳成的手下。水榭的梁柱断裂了大半,显然经历过一场激战。
而萧玦,正站在水榭中央,背对着她,玄色衣袍上沾满了血迹。他面前的潭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水面上漂浮着无数黑色的丝线,像是某种水草,却散发着诡异的光泽。
“萧玦!”沈清辞低呼。
萧玦猛地回头,银色面具不知何时掉了,露出那张带着疤痕的脸,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竟也挂着一丝血迹。他的眼神有些涣散,看到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厉色:“谁让你来的?快走!”
“你怎么样?”沈清辞跑到他身边,才发现他的左臂上缠着布条,鲜血正从里面渗出,“你受伤了!”
“别管我!”萧玦推开她,目光死死盯着潭水,“镇物被他们惊动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潭水翻涌得更厉害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底缓缓升起,露出布满鳞片的脊背,竟像是一条巨大的蛇!而在蛇的头顶,似乎托着一个发光的东西,隐约能看出是个方形的盒子——正是张猛口中的“镇物”!
“那是……”沈清辞震惊得说不出话。
“是‘镇南鼎’。”萧玦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母妃族中世代守护的宝物,能号令南疆十万蛊师……萧珩想抢它控制蛊师,颠覆大靖!”
话音未落,潭水猛地炸开,巨大的蛇影腾空而起,朝着两人扑来!黑色的丝线如同利箭,射向四面八方。
萧玦一把将沈清辞推开,自己却被丝线缠住了右腿,硬生生拖向潭水!
“萧玦!”沈清辞惊呼,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
丝线勒进她的掌心,传来刺骨的疼痛。萧玦的身体不断被拖向潭水,眼看就要被吞没。
“放手!”萧玦嘶吼着,眼中满是血丝,“沈清辞,放手!别管我!”
“我不放!”沈清辞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拉住他,“你死了,谁来查我父亲的真相?谁来阻止萧珩?!”
她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在萧玦心上。他看着沈清辞倔强的脸,掌心传来的温度竟让他有了一丝动摇。
就在这时,潭水再次翻腾,柳成的声音从水底传来,带着得意的狂笑:“镇南王,沈小姐,多谢你们帮我引出镇南鼎!这天下,很快就是瑞王殿下的了!”
黑色的丝线忽然收紧,沈清辞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竟被带着向前踉跄,眼看就要和萧玦一起坠入那暗红色的潭水中——
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看到水榭的断柱上插着一支火箭,正是京郊那批用来纵火的!而旁边,还散落着一个火折子!
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松开萧玦的手,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扑向断柱,抓起火箭和火折子,点燃了箭头的棉絮。
“柳成!你做梦!”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燃烧的火箭朝着那巨大的蛇影掷去!火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射中了蛇影头顶的镇南鼎!
“轰——”
镇南鼎遇火瞬间爆炸,巨大的冲击力掀起滔天巨浪,将蛇影和黑色丝线瞬间撕碎。柳成的惨叫声从水底传来,很快便被巨浪吞没。
潭水剧烈翻涌了几下,渐渐恢复平静,暗红色褪去,重新变得漆黑如墨。
萧玦被巨浪掀到岸边,挣扎着抬头,只见沈清辞被爆炸的气浪掀飞,重重摔在水榭的残骸上,一动不动。
“沈清辞!”
他嘶吼着爬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她的额头磕在石柱上,鲜血直流,已经没了意识。
“沈清辞……醒醒……”萧玦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他颤抖着探向她的鼻息,微弱的气流让他松了口气,却又心揪得更紧。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转身朝着禁门外走去。月光透过残破的水榭照在他身上,玄色衣袍上的血迹与怀中女子的血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禁门外的侍卫们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王爷……”
“备最好的大夫,去我的卧房。”萧玦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另外,封锁寒潭,任何人不得靠近。”
他抱着沈清辞,一步步离开禁地,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决绝的沉重。
寒潭恢复了寂静,只有水榭的残骸在风中摇曳,像是在诉说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激战。而那被炸毁的镇南鼎碎片,渐渐沉入潭底,消失不见。
萧珩的阴谋被挫败了,可沈清辞的生死,还有父亲手札中隐藏的最终秘密,都悬在了这一夜的血色月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