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黄皮子讨封 对峙

姥姥拉开门栓的瞬间,寒风裹挟着浓烈的腥膻气劈面而来,煤油灯的火苗“噗”地一下矮了半截,屋里的光线顿时昏暗下来。我缩在炕角,借着微弱的光,看见姥姥脊背挺得笔直,攥着烟袋锅子的手青筋凸起,烟杆上那枚磨得发亮的铜烟锅,在夜色里泛着冷光——那烟锅是姥爷在世时亲手铸的,里头掺了半截旧铜钱,姥姥说,能镇邪祟。

院门外,那只黄皮子竟没走,反倒站在倒了的柴火垛旁,身形比刚才看着大了一圈,直立着的身子几乎到了膝盖高,一双黑琉璃似的眼睛透着凶光,嘴角咧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嘶吼,尖细的叫声里带着股子让人牙酸的戾气。它脚下踩着几根散落的柴火,爪子深深抠进木头里,留下几道发黑的爪印,周围的地面上,竟隐隐凝结着一层白霜,连枯草都冻得发脆。

“不知好歹的东西!”姥姥往前踏出一步,脚刚落地,院门口的青砖地上就泛起一层淡淡的青光,那是她提前埋在门槛下的桃木桩起了作用,“给你留着修行的路,你偏要往死路上闯,真当老身的烟袋锅子是吃素的?”

话音刚落,黄皮子猛地往前一蹿,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黄影,直扑姥姥面门,腥膻气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我吓得捂住嘴,差点叫出声,却见姥姥不退反进,手腕一翻,烟袋锅子带着风声抡了过去,铜烟锅精准地砸在黄皮子的前爪上,“当”的一声脆响,像是砸在石头上。

黄皮子吃痛,尖嚎一声,往后退了几步,前爪微微颤抖,眼神里的凶光更盛。它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在念咒,随着它的念叨,杨树林里的风声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卷着落叶和尘土,朝着院子里涌来,地上的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很快就爬到了姥姥的脚边。

“雕虫小技!”姥姥冷哼一声,左手飞快地在胸前结了个印,右手攥着烟袋锅子,往地上狠狠一磕,“笃”的一声,铜烟锅砸在青砖上,溅起几点火星,那些蔓延过来的白霜像是遇到了克星,瞬间往后缩了半尺,发出“滋滋”的消融声。她低头对着烟袋锅子吹了口气,烟锅里的余烬瞬间燃了起来,冒出缕缕青烟,那烟不是寻常的灰白色,反倒带着点淡淡的金色,顺着风飘向黄皮子,落在它身上,竟像是烧着了一样,让它不住地扭动身子。

我这才看清,姥姥烟袋锅里装的不是寻常的旱烟,而是掺了晒干的艾蒿和桃叶,那是她每年端午都要晒的,说能驱邪避秽。金色的青烟缠绕着黄皮子,它的叫声越来越凄厉,身形竟慢慢缩小,恢复了原来的大小,可眼神里的怨毒却丝毫未减,它猛地低下头,对着地面发出一声悠长的嚎叫。

这一声叫罢,杨树林里突然传来簌簌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穿梭,很快,七八只小黄皮子从树林里钻了出来,个个都直立着身子,眼神凶狠,围在了大黄皮子身边,形成一个半圆,将姥姥困在中间。它们的叫声此起彼伏,尖细的声音混在一起,像是无数根针在扎耳朵,院子里的腥膻气更浓了,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让人喘不过气。

姥姥脸色微沉,却依旧镇定,她往烟锅里添了一撮烟丝,用火柴点燃,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金色的青烟变得更浓了,在她周身绕了一圈,形成一道淡淡的屏障。“一群修行未成的毛崽子,也敢出来撒野?”她举起烟袋锅子,铜烟锅对准领头的大黄皮子,“当年你爷爷欠我一份人情,我饶你一次,可你带着子孙来闹,就是坏了规矩,今日我便替你爷爷管教管教你!”

说完,姥姥嘴里念念有词,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更清晰些,像是带着韵律,“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随着她的咒语,烟袋锅子上的铜烟锅突然亮起一道红光,那红光顺着烟杆蔓延,最后汇聚在烟嘴处,姥姥手腕一抖,红光化作一道细线,直直射向大黄皮子的额头。

大黄皮子眼神一凛,猛地往后躲闪,红光擦着它的耳朵飞过,落在它身后的柴火垛上,“轰”的一声,柴火垛竟燃起了明火,橘红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院子,也照亮了小黄皮子们惊恐的脸。领头的大黄皮子怒极,尖嚎一声,带着几只小黄皮子同时扑了上来,爪子里竟隐隐透着绿光,像是淬了毒。

姥姥不退反进,烟袋锅子在手中舞得飞快,铜烟锅每砸一下,都能听到一声凄厉的嚎叫,几只小黄皮子被砸中后,瞬间蜷缩在地,动弹不得,身上的绿光也消散了。可那只大黄皮子异常狡猾,总能避开烟袋锅的攻击,还时不时绕到姥姥身后偷袭,爪子划过空气,带着刺耳的风声。

就在这时,大黄皮子瞅准一个空隙,猛地扑向姥姥的后背,我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大喊一声“姥姥!”。姥姥像是早有察觉,猛地转身,左手飞快地从袖口掏出一张黄纸符,反手贴在大黄皮子的额头上,同时烟袋锅子狠狠砸在它的背上,铜烟锅的红光再次亮起,死死压住黄纸符。

“嗷——”大黄皮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形瞬间缩成一团,滚落在地,额头上的黄纸符冒着黑烟,它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身上的戾气一点点消散,眼神里终于露出了恐惧。姥姥走上前,用烟袋锅子按住它的脊背,沉声道:“再敢作祟,我便收了你这百年修行,让你打回原形,永世不得超生!”

大黄皮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发出呜咽般的叫声,像是在求饶。周围的小黄皮子见领头的被制服,个个吓得缩在一旁,不敢动弹,院子里的白霜渐渐消融,腥膻气也淡了许多,只有柴火垛的火焰还在噼啪作响,照亮了姥姥坚毅的脸庞。

我松了口气,瘫坐在炕角,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姥姥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大黄皮子,眼神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手里的烟袋锅子依旧死死按着它,铜烟锅上的红光慢慢褪去,只剩下淡淡的余温。

夜色依旧浓稠,杨树林里的风声渐渐平缓下来,可我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事儿,恐怕还没结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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