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狱

贡院闱门的铜锁“咔哒”落扣时,我指尖的墨汁还未凝干,那股混着松烟与冷雪的香气缠在袖口,下一秒就被冰冷的铁链绞得粉碎——粗重的镣铐锁住手腕,反剪在身后的力道生疼,都察院官差的冷喝砸在耳边,这一次,我不再是执刀递锋的布局者,而是被刀尖死死抵住咽喉的猎物。

昨夜,我借着核对副榜的由头,在贡院偏堂的烛火下刻完最后一个“沔”字,将沾着墨痕的木印塞进父亲袖中时,分明瞥见他眼底的忧色,那时只当是科场舞弊案的余波未平,却不知李嵩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今日收网擒鱼。

巳时初的日头刚破云层,雪粒却越下越急,打在贡院的琉璃瓦上簌簌作响。我刚将《沔水》篇的正确经义刻进副榜石碑,指尖的墨渍顺着石缝往下淌,忽闻三声号炮震天,惊得檐下雀鸟四散——是科场搜检的讯号,本该在放榜后举行的惯例,竟提前了三个时辰。

官差如狼似虎地冲进来,翻箱倒柜的声响搅乱了堂内的静谧,很快就有人高喝着“找到了”,捧着一叠纸卷冲到李嵩面前。那是从三名寒门考生袖中搜出的“真题”,纸页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更刺眼的是卷首的《沔卷首的《沔水》篇,竟与我昨夜修订前的错字版本分毫不差!

李嵩一身朱红官袍,面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几步走到我面前,手中的惊堂木狠狠拍在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几滴

李嵩:沈长宁!大胆狂徒!竟敢私泄考题,篡改经义,扰乱科场秩序,你可知罪?

我抬眼,目光掠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心知这是早有预谋的构陷,刚要开口辩驳,手腕就被人狠狠攥住,反剪的力道几乎要折断我的骨头。“带走!”官差的呵斥声里,我被拖拽着往外走,冰凉的雪粒打在脸上,视线越过人群,竟见父亲被两名官差押着,锁进了另一辆囚车——他花白的鬓发上落满了雪,双手被铁链缚在身前,掌心还紧紧攥着那枚我昨夜给他的“沔”字木印,木印的棱角硌着他的皮肤,像一道无声的罪证。

囚车的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撕扯着人心。我被推搡着跌进囚车,冰冷的木板硌得脊背生疼,低头看向掌心,那枚随身携带的铜钱上,早已裂开的七道纹路旁,第八道裂痕正被我的指甲生生掐开,钝痛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口——我最怕的墨祸,终究还是来了,不仅缠上了我,还拖垮了整个沈家。

车行至沈府门前时,风雪更烈了。母亲穿着一身素色棉袍,不顾仆从的阻拦,直直跪在雪地里,双手死死扒着囚车的栏杆,声嘶力竭地哭喊

冷清瑜:长宁!我的长宁!沈家无罪!我们沈家没有私泄考题啊!

雪粒像刀子一样打在她的脸上,鬓角的发丝瞬间被雪水浸湿,黏在脸颊上,竟像是一夜白头。我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在风雪中颤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我挣扎着往前凑,铁链摩擦的声响刺耳,对着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沈长宁:娘!族谱拓片!藏好族谱拓片!

话音刚落,脑海中突然闪过现代的画面——ICU里的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母亲趴在父亲的病床边,哭得肝肠寸断,最后昏厥在地,那绝望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前世我没能护住他们,这一世,我绝不能再让他们因为我,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掌心的铜钱第八道裂纹越来越深,锋利的边缘割破了皮肤,温热的血珠顺着指缝滚落,滴在囚车的木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像是给沈家刻下的第八道伤痕,每一道,都刻在我的心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裹挟着风雪的气息,越来越近。我抬眼望去,只见肃王一身玄色劲装,外罩的雪色披风在风雪中翻飞,如同一朵盛开的冰莲,他策马疾驰而来,缰绳勒得马匹扬起前蹄,嘶鸣声冲破风雪。

可不等他靠近,四名御前侍卫就横刀拦住了去路,刀刃在雪光下闪着冷冽的寒光

侍卫:肃王殿下,此案牵涉科场舞弊,奉旨由都察院审理,还请殿下止步!

肃王勒马驻足,居高临下地看着侍卫,周身的气场冷得慑人。他缓缓俯身,目光穿过风雪,与囚车内的我相撞,不过短短0.3秒,却像是跨越了千军万马。我清晰地看到,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腰间的刀柄——那是我们早已约定好的暗号,三个字

江淮之:活下去,等我。

李嵩见状,上前一步,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冷笑

李嵩:肃王殿下,臣奉旨审案,此案关乎朝廷抡才大典,牵连甚广,您也要贸然插手吗?

肃王收回目光,淡淡瞥了他一眼,声音冷得像冰

江淮之:本王无意插手审案,只求问一句——那所谓的‘错字真题’,究竟从何而来?为何偏偏与沈女郎修订前的版本一模一样?

这话看似平淡,却字字戳中要害。我心中明镜似的,这盘棋局早已布好:李嵩提前将有错字的考题泄露出去,却只给了那些依附于他的世家子弟正确答案,寒门考生拿到错版真题,自然全军覆没;而肃王一直靠着寒门士子补充兵饷与人才,此举无疑是断了他的臂膀;最后再将私泄考题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既除了我这个眼中钉,又能嫁祸肃王,一箭三雕,好狠毒的算计!

我与他,无需言语,早已心意相通。趁着官差不注意,我用指尖的鲜血,在囚车的木板上缓缓刻下一个“活”字,铜钱上的裂痕又多了一道,像是给李嵩提前刻下的墓志,一笔一划,都藏着滔天的恨意。而不远处的肃王,指尖也在马腹上轻轻划过,动作隐秘,却与我刻字的节奏完美同步。

囚车一路颠簸,终于抵达都察院大牢。厚重的牢门“轰然”关闭,震得尘土飞扬,将风雪与天光一同隔绝在外。就在官差押着我往里走时,肃王突然上前一步,避开众人的视线,俯身靠近我的耳边,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

江淮之:沈家女郎,这一次,你又欠我一次。

我攥紧掌心的铜钱,感受着第九道裂痕悄然绽开,指尖的血珠溅在木板的“活”字上,暗红的印记像是燃烧的火焰。我抬眼,迎着他的目光,眼底满是决绝与锋芒,在心底无声地回应:

女主内心OS:下一次牢门开启,我要李嵩亲自跪地接我,要这满朝奸佞,血债血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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