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
烛油凝成的硬块还粘在铁匣锁扣上,账册里的赃银数目墨迹未干,贡院方向却突然传来异动——我掌心攥着半截通州“沈”字墙砖,指节泛白,脚下那枚裂了八道的铜钱硌得脚心发疼,寒雾里眸色淬了冰
女主内心OS:这春闱,今日便要化作李嵩的断头台。
卯时初刻,京城贡院外的寒雾浓得化不开,连街旁的灯笼都只剩一团昏黄的光晕,寒风卷着碎雪,刮在脸上像刀子割。我缩在粗布短袄里,灰头土脸扮作送炭的小役,肩上扛着半筐木炭,脚步踉跄地往侧门挪,腰间藏着的匕首硌得慌,身后隐在雾中的肃王暗卫,如同一尊尊沉默的冰雕。
刚挨近侧门的石狮,身后雪色披风猛地一翻,暗卫递来的密笺带着雪霜的寒气,我飞快展开,指尖触到墨迹时,心脏骤然缩紧。昨夜刘安的供词还在耳畔回响
刘掌事:李大人为保直系子弟登科,三日前便将考题泄了出去,那些烛油账册里的银子,全是给泄题人的封口费!
我借着拢炭火的动作,将密笺凑到灯笼下,逐字逐句对照着怀里抄来的贡院真题,越看越心惊,瞳孔骤然紧缩,指尖竟忍不住发颤——经义第三篇《沔水》,开篇那句“沔彼流水,朝宗于海”,竟赫然写着“沔”字的错写异体字,而这错字,正是父亲当年校勘《水经注》时特意圈出的讹误!
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冻得我浑身发麻。我攥着密笺的手指用力到泛白,瞬间想通了李嵩的毒计:若考生们都按这错字答题,整场春闱的经义第三篇便会全军覆没,到时候他只需暗中授意阅卷官,让知晓正确答案的自家子弟脱颖而出,寒门考生纵有满腹才学,也只能名落孙山,甲榜之地,便会被他的人尽数包揽。
雾色里,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走近,玄色锦袍裹着寒气,正是肃王。他站在石狮旁,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四目相对的刹那,不过短短0.3秒,却似有千言万语流转,我们同步屏住呼吸,又同步松了口气——收网的时刻,到了。
侧门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父亲的贴身随从。他飞快地塞给我一枚温热的木印,压低声音道
沈家侍从:小姐,大人被留在主考室,走不开,这是他连夜刻的‘沔’字印,让您务必收好。
我接过木印,指尖触到那细腻的木纹,温润的触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这枚小小的木印,刻得方正规整,“沔”字的笔画力道十足,分明是父亲的笔迹。我将木印紧紧贴在怀里,隔着粗布短袄,仿佛能感受到父亲温热的气息,又像是贴住了当年在病榻前,父亲那微弱却坚定的心跳。
眼眶蓦地一热,我咬着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昨夜父亲临行前,拉着我的手,声音沙哑却有力
沈怀瑾:长宁,字有收尾,这春闱的乱局,也该有个收尾了。
那时他眼底的期许,此刻化作滚烫的力量,顺着木印蔓延全身。
雪又开始落了,无声无息地落在肩头、发间,我却清晰地听见父亲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沈怀瑾:爹在帘内等你,把漏题的证据带回来,把公道还给那些寒门士子。
我攥紧木印,暗暗发誓
女主内心OS:这一次,我定要将“沔”字的正确答案,亲手刻进春闱的榜单里,护父亲周全,也护这科场清明。
江淮之:第三篇《沔水》,错此一字,便是满盘皆错,这份大礼,足够买李嵩的命了。
低沉温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却藏着刺骨的锋芒。
我回头,见肃王俯身而来,玄色衣袍扫过我肩头的落雪,他指尖点在我抄录的考题上,指腹微凉的触感,恰好与我笔尖划过的痕迹重叠。雪夜里,两道心跳仿佛在这一刻同步,咚咚作响,盖过了寒风的呼啸。
我抬眸看他,雾汽沾湿了睫毛,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沈长宁:殿下是怕,这买卖做亏了?
他闻言扬眉,眼底的笑意更浓,指尖轻轻蹭过我冻得发红的耳垂,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莫名的缱绻
江淮之:本王怕的是,沈女郎算错了账,把自己也折进来。
寒风卷着雪沫子吹来,我却觉得耳畔有些发烫,避开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考题上,心头的谋算愈发清晰。这错字考题绝非小事,背后藏着的是李嵩的狼子野心:寒门考生全军覆没,他的子弟便能包揽甲榜,届时朝堂之上,他的势力会愈发膨胀,而肃王急需的兵饷筹措、人才招揽,都会被他死死掐住咽喉,断了后路。
我与肃王,看似各有图谋,实则早已绑在一条船上。我抬笔,蘸了些雪水化开的墨,他亦默契地抽出腰间的短匕,我们同步动作——我在贡院侧门的青砖墙上写下正确的“沔”字,他的匕首则顺着砖缝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墙砖裂纹又多了一道,像是提前给李嵩刻下的墓志,冰冷而决绝。
“轰隆——”
一声巨响,贡院的闱门在晨雾中轰然关闭,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颤。我脚下的铜钱被震得翻滚了一圈,裂纹赫然又多了一道,凑够了九道,如同一道索命的符咒。
肃王欺身而来,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几分戏谑,又藏着难以言说的暧昧
江淮之:沈家女郎,这春闱一局,你又欠本王一次。
我攥紧掌心的“沈”字墙砖,看着紧闭的闱门,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寒雾中,一场搅动朝堂的风暴,正悄然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