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收网
雪还没化透,通州暗库的铁门就被暗卫撬出了缝隙,寒风裹着碎雪灌进来,刮得我脸颊生疼。我攥着刘安的口供,指节泛白,脚下那枚裂了七道的铜钱硌得脚心发紧——两千斤烛油,今日便是李嵩的催命符,也是我替沈家、替父亲挣回清名的尖刀。
寅时二刻的京城南门,积雪深没脚踝,踩下去便是一个齐膝的雪窝。我扮作肃王府的小吏,裹着灰布短袄,跟着肃王的马队悄然出城。马蹄踏过结冰的路面,“咔嚓”一声碎响,像极了噩梦里车祸时轮胎碾过玻璃的脆响,我猛地攥紧缰绳,掌心的铜钱又裂了一丝,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回神。
江淮之:怕了
肃王勒住马,玄色锦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他回头看我,眼神锐利如鹰,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我摇头,指尖摩挲着袖中父亲塞来的族谱拓片,暖意透过怀纸传来
沈长宁:不怕,只是想起些旧事。
旧事里,父亲攥着故宫门票的手垂落,血珠滴在冰面上晕成铜钱红痕;而此刻,天启三年的雪地里,身着四品官袍的父亲在京城等我,等我把这漕运暗账的缺口,亲手补上。
马队行至漕运码头下游,一座废弃的粮仓孤零零立在雪地里,蛛网缠身,门板朽坏,看着毫无异样。肃王抬手示意停下,低声道
江淮之:这便是通州暗库,外表是粮仓,内里藏着李嵩挪用官银的铁证。
暗卫上前撬开门锁,“吱呀”一声,腐朽的木门应声而开,一股混杂着油脂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光,可见库内堆得满满当当的烛油桶,贴着“上等烛油”的封条,却透着几分虚张声势的潦草。
我掏出袖中刘安的口供副本,与暗卫搜出的库册对照,算盘“噼里啪啦”拨响,指尖翻飞间,数字清晰浮现——库册记“三千斤上等烛油”,实际入库却只有一千斤,那两千斤的缺口,正是李嵩私吞的赃款。
沈长宁:果然是两千斤。
我将算盘一拍,声响在寂静的暗库中格外清晰
沈长宁:这两千斤烛油,够他在京郊买三座宅院,也够他掉三次脑袋。
肃王俯身过来,指尖点在我算出的缺口数字上,指腹微凉,不经意间与我的笔尖重叠,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声音低而沉
江淮之:两千斤烛油,换算成漕运运力,便是十艘空舱的船队;空出的舱位,本应载着寒门士子的漕粮,如今却成了他克扣肃王府兵饷的幌子。
我心头一震,指尖的铜钱又裂了一道。原来这看似简单的烛油失窃案,背后竟牵扯着漕运、士子、兵饷三重权谋暗线,李嵩这是在刀尖上跳舞,更是把主意打到了肃王头上。
雪从暗库的缝隙里飘进来,落在我的发间,冰凉刺骨。我突然想起临行前,父亲塞给我族谱拓片时的模样,他身着四品绯色官袍,鬓角带霜,眼神却异常坚定
沈怀瑾:长宁,字要收尾,账也要收尾。沈家世代清白,不能毁在这些蛀虫手里。
我将拓片从怀中取出,借着微光摩挲着上面的“沈”字,那笔迹与老爸如出一辙,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带着父亲掌心的温度。前世ICU里,我握着老爸冰冷的手,看着心电图变成直线,绝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而此刻,天启三年的暗库中,我握着这张拓片,像是握住了老爸最后的嘱托,也握住了沈家的未来。
沈长宁:爹在城里等你,把缺口带回来。
我低声呢喃,仿佛听见了父亲的回应,雪落无声,却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清算伴奏。
肃王察觉到我的异样,目光落在拓片上,轻声道
江淮之:这是沈家的族谱?
沈长宁:是
我点头,将拓片重新贴回怀中
沈长宁:父亲说,如今他忝列四品,总算不负祖先期望,这沈家的清名,该由我们父女共同守护。
肃王眼底闪过一丝赞许,抬手示意暗卫收网
江淮之:既如此,今日便让李嵩为他的贪腐付出代价。
暗卫们悄然散开,动作利落如猎豹,雪地里只听得见轻微的呼吸声。我抬眼,与肃王的视线相撞,不过短短0.3秒,却像是达成了无声的默契——同步呼吸,同步收网,同步将这只硕鼠揪出来。
我提起笔,蘸了些早已备好的朱砂,在暗库的墙壁上一笔一划写下“沈”字。每一笔都力道千钧,像是刻在李嵩的墓志上,又像是在续写沈家的族谱。笔尖划过之处,墙壁上的裂纹与掌心铜钱的裂纹隐隐呼应,一道、两道……直到第七道裂纹浮现,与铜钱的裂纹完美重合。
江淮之:沈家女郎,倒是好力道。
肃王站在一旁,看着墙上的“沈”字,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江淮之:这字刻得铿锵,怕是要让李嵩夜不能寐了。
我放下笔,回头看他,眼底带着几分锐利
沈长宁:殿下怕买错了这条命?
他扬眉,上前一步,距离骤然拉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
江淮之:怕你算错,毕竟,两千斤烛油的缺口,足以搅动半个京城的官场。
我低笑出声,掌心的铜钱又裂了一道,第八道裂纹清晰可见
沈长宁:殿下放心,我的算盘从不会错,就像我守护沈家清名的决心,绝不会动摇。
就在这时,暗卫押着几个库房管事进来,个个面如死灰,跪地求饶。其中一人颤巍巍地掏出一本账簿,正是李嵩私吞烛油、克扣漕粮的明细,上面的字迹与库册相互印证,铁证如山。
肃王接过账簿,翻了几页,眼神愈发冰冷
江淮之:证据确凿,李嵩插翅难飞。
他话音刚落,暗库的铁门轰然合上,风雪被隔绝在外,只留下满库的烛油和跪地的罪人。肃王俯身过来,嘴唇贴近我的耳畔,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几分戏谑,又带着几分认真
江淮之:沈家女郎,今日多亏了你,你又欠我一次。
我心头一跳,掌心的铜钱突然发烫,第九道裂纹悄然浮现。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闪过前世的噩梦——零下23℃的寒冬,老爸的出租车被撞成废铁,血浸的故宫门票凝作铜钱纹,红烧狮子头滚进雪堆,热气瞬间被寒风掐灭。
耳鸣里仿佛又响起了轮胎摩擦的尖叫,眼前的红光与暗库的朱砂红重叠,让我一阵恍惚。但随即,怀中族谱拓片的温热传来,耳边肃王的声音清晰可辨,我猛地回神,才想起自己早已不在那个冰冷的噩梦裡,而是在天启三年的通州暗库,身边有可以并肩作战的盟友,有需要守护的父亲,有必须坚守的清名。
我握紧掌心的铜钱,感受着第九道裂纹带来的悸动,抬头看向肃王,眼底带着几分坚定,几分狡黠
沈长宁:殿下此言差矣,与其说我欠你,不如说我们是同谋,共谋一场清君侧、正朝纲的大事。
肃王朗声大笑,眼底的锐利化作几分欣赏
江淮之:好一个同谋!既如此,回京之后,便看沈家女郎如何续写这篇好戏了。
雪还在外面下着,暗库内的烛火摇曳,映着墙上鲜红的“沈”字,也映着我们眼底的锋芒。我知道,通州暗库的清算只是开始,京中的风波才刚刚掀起,而我这四品官之女,注定要在这场权谋漩涡中,以笔为刃,以账为盾,守护好沈家的清名,也守护好这失而复得的亲情。
掌心的铜钱,第九道裂纹已然成型,像是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