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雪夜,京城闭门鼓的余音刚散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更夫的梆子声从巷口传来,三响,沉得像坠在心头的秤砣。我立在沈府后门的廊下,指尖攥着一枚边缘已裂了五道的铜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女主内心OS:三更前,把那把藏着证物的“刀”递进肃王府,也把沈家上下三十余口的命,从死局里拽出来。
亥时三刻的梆子声还没淡去,沈府的朱漆大门就被拍得震天响。管家脸色惨白地跑进来,声音抖得像筛糠
沈家侍从:小姐,都察院的人来了,说是……说是李嵩大人请老爷去‘协助查案’。
“协助”两个字,咬得极轻,却藏着淬毒的刀。灯市案的余波本就没平,前日父亲查出户部烛油采买的账目有巨大缺口,直指李嵩党羽,今日这“请”,分明是鸿门宴。我冲进书房时,父亲正将一叠账册塞进火盆,见我进来,他手一顿,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
沈怀瑾:长宁,爹若走了,你带着弟妹去江南投奔你舅舅,莫要再管京城的事。
沈长宁:我不。
我扑过去按住火盆,火星溅到指尖,烫得生疼也顾不上,“爹查出的缺口,是扳倒李嵩的关键沈长宁:你不能去送命!
我抢过剩余的账册副本,飞快塞进衣襟,贴近心口的位置——那纸页上的墨迹,是父亲熬了三个通宵核对的,每一笔都浸着他的心血,也藏着沈家的清白。
父亲想拉我,我却转身就跑,顺手抓起廊下挂着的油布伞,掀开门帘冲进漫天风雪里。雪片又大又急,打在脸上生疼,脚下的青石板路结了薄冰,稍不留神就会滑倒。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雪深没踝,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比在ICU走廊里奔跑时更坚定。
那年父亲突发心梗,我也是这样在医院的走廊里狂奔,喊着医生,拽着护士,可最终还是眼睁睁看着他的手在我掌心一点点冰凉。那种无力感,像附骨的毒,折磨了我三年。这一次,父亲还在等我,我不能迟到,更不能再输。
肃王府的侧门隐在老松之后,两盏红灯笼在风雪中摇曳,映得门环上的铜绿泛着冷光。我叩门的手指刚落下,门内就传来利刃出鞘的轻响,半寸刀光从门缝里泄出,带着凛冽的寒意。
王府侍从:来者何人?深夜擅闯王府,不怕死吗?侍卫的声音粗哑,带着警惕。
我摊开掌心,那枚裂了五道的铜钱在灯笼下闪着微光,裂纹处仿佛淬了雪色的寒
沈长宁:灯油案证物,烦请即刻呈给肃王。迟一刻,沈家血溅当场,殿下要的棋局,可就乱了。
铜钱是三个月前我第一次见肃王时,他随手丢给我的,说
江淮之:沈家女郎若想赌,便用它当筹码
如今,这筹码成了信物。侍卫盯着铜钱看了片刻,猛地拉开门栓,我闪身而入,身上的雪粒被门内的暖气流裹挟着,在空中打了个旋,像带进一场蓄势待发的风暴。
王府的庭院里积了厚厚的雪,青砖路被踩出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廊下立着一道玄色身影,肃王披着重氅,领口和袖口滚着白狐毛,雪落在他的发间眉梢,竟衬得那张素来冷冽的脸添了几分清寂。他似乎已等了许久,见我进来,目光落在我冻得通红的脸颊上,又滑到我攥紧衣襟的手上。
我快步上前,将怀中的账册副本掏出来递给他。指尖因长时间攥着冰冷的铜钱和账册,冻得有些僵硬,递过去时微微发颤。
沈长宁:殿下要的人证物证,全在此处。
副本的纸页被雪水打湿了边角,却丝毫没影响上面的字迹,每一笔都清晰地指向李嵩采买烛油时的巨额缺口,以及他挪用公款、勾结官员的罪证。
肃王接过副本,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我的掌心,那触感温热,却让我想起铜钱上的裂纹。他低头翻看着,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江淮之:沈家女郎,你又一次把自己的命送到我刀口上。
我仰头看他,风雪吹起我的鬓发,贴在脸颊上。
沈长宁:殿下若不敢接,沈家固然血溅当场,可寒门士子寒心,天下人都会看清,殿下所谓的‘清君侧’,不过是句空话。
我笑了笑,掌心的铜钱硌得生疼
沈长宁:您输不起,我也赌不起。
他翻账册的手顿住,抬眸看我。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映着漫天风雪,也映着我的身影,片刻后,他眸光一沉,转身对身后的侍从吩咐
江淮之:备车,去都察院。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谋士模样的人快步走来,在肃王耳边低语了几句。我隐约听见“国子监”“上书”等字眼,知道权谋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这账册不仅能救父亲,更能成为肃王逼宫的利器——李嵩是当朝太傅的心腹,而太傅正是国子监祭酒的热门人选,扳倒李嵩,太傅的位置便摇摇欲坠,肃王在朝堂上的势力,也能更进一步。
肃王转身往外走,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声响。“跟上。”他丢下两个字,声音依旧冷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连忙跟上他的步伐,并肩踏雪而行。雪落在我们的肩头,他的重氅沾了雪,像落了一层霜,而我的布衣早已被雪水浸透,寒意顺着领口往里钻,可我却不觉得冷。我们的脚步出奇地同步,落步、抬脚,雪地里留下两道平行的脚印,两道呼吸在冷空气中交织,终于同频,也同命。
江淮之:你就不怕我利用完沈家,再卸磨杀驴?
走了一段,肃王突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我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铜钱,第六道裂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正好与之前的五道拼成了一个完整的“活”字。
沈长宁:怕,但我信父亲的判断,也信殿下的野心。
我抬眸看他
沈长宁:您要的是清明吏治,我要的是沈家平安,我们的目标一致,便无需互相猜忌。
他没再说话,只是脚步更快了些。马车早已在王府正门备好,黑色的马车在雪夜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侍卫掀开马车帘,肃王率先踏上去,又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弯腰钻进车厢,车内铺着厚厚的锦垫,暖炉里的炭火正旺,瞬间驱散了我身上的寒意。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声响。行至城门处,守城的士兵见是肃王的车架,不敢阻拦,连忙打开城门。城门“吱呀”作响,在雪夜里格外清晰,马车疾驰而出,朝着都察院的方向奔去。
我攥紧掌心的铜钱,那“活”字的纹路硌着掌心,像是父亲的手在轻轻按压。车窗外的风雪依旧,可我心里的石头却落了大半。
女主内心OS:父亲,等我。这一次,我一定能护你周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