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入局

朔风卷雪,粒子如针,扎得人脸颊生疼。沈府后院暖棚内,却暖意融融,炭火正旺,橘红色火光映得满室透亮。

我缩在暖棚角落,指尖攥得发白,目光死死黏在父亲沈怀瑾手中的刻刀上。梨木版上,“沔水”的“沔”字已刻至第三笔,那道横画竟短了半分!我心中咯噔一声——这可不是寻常笔误!前世在古籍馆浸淫多年,《水经注》早已烂熟于心,“沔”字横画需贯通左右,方能合水文规制。这半分之差,不仅会让典籍中河道走向错位,更可能是国子监底本舞弊的铁证,关乎沈家在京立足,更关乎我能否在肃王面前,先赢下这关键半子!

沈长宁:父亲,停手!

话音未落,刻刀已然落下,短横牢牢嵌在木版上,清脆的“嗤啦”声此刻听来格外刺耳。

沈怀瑾抬眼,眼中满是诧异,随即失笑:

沈怀瑾:不过一笔之差,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沈长宁:这绝非小事!

我急步上前,指着木版道,

沈长宁:沔字从水从丐,横画必须贯通,您这一笔短了,便成了异体错字!按此刻版印行,下游三县河防图、赋税册都会跟着出错,百姓恐遭洪涝之苦!

父亲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凑近木版细细端详,又抬手虚写几遍,眉头蹙着

沈怀瑾:倒是为父疏忽了。只是国子监送来的底本便是如此,我原以为是古体异写。

沈长宁:底本有误,更当校正!我忙从怀中掏出校勘表,沈长宁:您看,这是我核对出的31处错漏,有字形错误,也有水文偏差,每一处都可能酿成大错!

校勘表啪”地拍在案几上,墨迹淋漓,阿拉伯数字标注的序号格外醒目。沈怀瑾拿起逐行细看,越看眼神越亮,末了将刻刀一递,语气郑重

沈长宁:长宁说得对!治学当严谨,关乎民生的典籍更容不得半分差错。这错字,便由你亲手改正。

冰冷的刻刀入手沉甸甸,我心中又激动又忐忑。这哪里是改一个字,分明是我与这时代的第一场较量!用现代学识换父亲信任,为沈家挣立足底气,全在此一举。我深吸一口气,手腕稳凝,刻刀精准削去多余木屑,一个规范的“沔”字终于跃然木上。

沈怀瑾:做得好!

沈怀瑾将我的手拢在火边取暖,掌心粗糙却温暖,带着刻刀薄茧

沈怀瑾:沈家女儿,手不能冷,心才能硬。日后在京中,纵对长辈权贵,也要有勘破错谬的勇气!

我鼻尖一酸,恍惚间想起现代ICU里父亲冰凉的手,再也唤不回的模样。此刻掌心的暖意真实可触,让我眼眶发热。正欲拭泪,却听父亲道

沈怀瑾:你这校勘表条理清晰,待会儿有客人来,尽管把见解说出来,为父信你。

说罢,将表折好塞进我袖口,指尖暖意顺着血管蔓延。

恰在此时,侍从进来禀报:

沈家侍从:老爷,小姐,肃王府家僮送《水经注》补刻木版来了!

我与父亲对视一眼,皆面露诧异。肃王为何突然送刻版?难道他也在重刻此书?

片刻后,青衫家僮捧着梨木刻版走进来,恭敬递上

王府侍从:沈大人,我家王爷说,听闻您在重刻《水经注》,这是府中校对好的补刻版,或许能帮上忙。

沈怀瑾接过一看,脸色微变。我凑上前,心脏猛地一跳——那木版上的“沔”字,第三笔横画竟也短了半分,与父亲刻错的模样分毫不差!

我心中暗喜,机会来了!这绝非巧合,定是国子监底本被动了手脚。能在底本上动手脚的,唯有手握修订权的户部侍郎李嵩。这既是他舞弊的把柄,也是我与肃王联手破局的契机!

沈怀瑾:“劳烦家僮跑一趟,替我谢过肃王殿下。

沈怀瑾定了定神,沈怀瑾:不知肃王殿下也在重刻此书?

王府侍从:回沈大人,王爷素来喜爱水文典籍,听闻国子监要修订重印,便取了底本自行校对刻制。

家僮回话间,暖棚外传来沉稳脚步声,雪花簌簌落下。

一道颀长身影掀帘而入,身披雪色狐裘,领口白狐毛隔绝寒气,正是肃王江淮之。他一进来,棚内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目光扫过两块木版,最终落在我身上,嘴角勾起淡笑,声音低沉悦耳

江淮之:沈家女郎,也懂水文?

我抬眼与他对视,不过0.3秒,心跳却骤然加快。他眸色深静如潭,似能看透人心,又带着棋逢对手的兴味。

沈长宁:略懂一二。我定了定神,递上校勘表,

沈长宁:肃王殿下请看,这两块木版的‘沔’字都刻错了。此字关乎沔水流向,若按错字印行,下游三县赋税与水利都会错乱,恐生民怨。

江淮之接过校勘表,指尖划过错字旁,微凉的指腹与我笔尖痕迹重叠。那一刻,仿佛雪夜里两道心跳同步,掌心铜钱忽然发烫,裂纹又深了一道。他目光在阿拉伯数字上停顿片刻,眼中闪过讶异,随即平静道

江淮之:你的校勘很细致,不仅指出字形错误,还标注了水文偏差。这条河若走错,赋税全乱,更可能引发水患,沈家女郎考虑得颇为周全。

沈长宁:殿下过奖。我不卑不亢回应

女主内心OS:他认出了陌生编号却未多问,果然心思缜密。方才指尖比我快半息落在错字旁,这一局,我需再快一息方能占先。

沈长宁:殿下

~我主动开口,指尖点在错字上,

沈长宁:两处错字一模一样,绝非偶然。想来是国子监底本出了问题,不知殿下手中底本是否亦是如此? 江淮之眼中闪过赞许,点头道

江淮之:确实如此。本王拿到的底本亦是这般写法。水文典籍关乎民生,竟敢有人舞弊,当严惩不贷!

# 沈怀瑾 殿下所言极是!只是长宁毕竟是女子之见,要推翻国子监底本,还需更多实证。

江淮之:沈大人不必担忧。江淮之语气沉稳

江淮之:本王已有眉目。今日前来,一是送补刻版,二是想与二位商议,如何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他拿起刻刀,走向空白木版,转头看向我

江淮之:沈家女郎,不如我们一同校正一个‘沔’字,看看是否英雄所见略同?

这是无声的较量,亦是信任的试探!我点头应允,拿起另一把刻刀,与他同时落笔。

刀尖落木,清脆声响与炭火跳动声交织。当刻刀同时离木的瞬间,掌心铜钱骤然发烫,裂纹再深一道。我与江淮之同时看去,空白木版上,同一个规范的“沔”字赫然在目,笔画结构分毫不差,宛如命运早已注定。

暖棚外雪粒子仍噼啪作响,棚内却一片寂静。四目相对间,惊讶与默契在空气中流转。我知道,寒门入局的棋局,因这同步落笔的“沔”字,终于真正拉开序幕。

临走时,江淮之忽然回头,目光落在我藏校勘表的袖口,语气平淡却带着暗示:

江淮之:沈大人明日需赴御前采买署核对灯油账目,此事与李嵩亦有牵扯,沈女郎不妨同往,或许能再发现些有意思的东西。

我心头一凛,原来他早已铺好棋局。掌心铜钱依旧发烫,预示着这场与肃王的联手,既是机遇,亦是一场注定纠缠的命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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