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妻上门砸场子?这一杯茶你赔不起!
“未婚妻?”
沈玫瑰看着地上那摊碎瓷片和泼了一地的茶水,眉毛都没抬一下。
她弯下腰,捡起一片还冒着热气的瓷片,放在掌心吹了吹灰。
“周小姐是吧?这杯子是光绪年的粉彩描金,虽然不是官窑,但胜在画工细,又是全品。刚才那一下,五十块。”
沈玫瑰直起腰,伸出一只手摊在那个穿着时髦大衣的女人面前。
“现金还是外汇券?外汇券的话,我给你打个九折。”
周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设想过无数种沈玫瑰的反应。
哭闹、质问顾以宁、或者自卑地低下头。
唯独没想过,这女人开口第一句话是——要钱。
“沈小姐,你是不是没听懂我刚才的话?”
周曼踩着那双从友谊商店买来的小羊皮高筒靴,往前逼近了一步。
身上的迪奥毒药香水味在狭窄的店堂里横冲直撞。
“我是顾以宁的未婚妻。我们两家是世交,婚约是老爷子定下的。”
“这里是两千块钱。”
周曼从那个精致的手拿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大团结,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
“拿着钱,关了这破店,离以宁远点。他不属于你们这种满身铜臭味的地方。”
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以宁靠在门框上,原本手里把玩着的一串沉香手串,此刻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他刚要开口,沈玫瑰却先动了。
“哟,两千块?”
沈玫瑰拿起那叠钱,放在手里像扇子一样扇了扇。
“周小姐真是大手笔,京城来的大小姐就是不一样,出手就是我们县城一套房。”
周曼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见到钱就走不动道。
“算你识相……”
“不过嘛。”
沈玫瑰话锋一转,那双桃花眼里透出一股子精明劲儿。
“这钱,也就是买您刚才摔碎那杯子的赔偿金,外加这地砖的磨损费。”
“至于让我关店?”
沈玫瑰随手把钱往收银台抽屉里一扔,哐当一声锁上。
“周小姐,您这算盘打得,我在火星都听见响了。博古斋一天的流水都不止这个数,您拿两千块买断我的前程?您是来扶贫的,还是来打发叫花子的?”
“你!”周曼气结,“你别给脸不要脸!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
沈玫瑰走到顾以宁身边,一把挽住他的胳膊。
动作自然得就像是挽着自家那口子。
顾以宁浑身僵了一下,随后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任由她挽着。
“顾专家,这这是您的家务事,本来我不该插嘴。”
沈玫瑰仰起头,笑眯眯地看着顾以宁那张冷峻的脸。
“但这位周小姐砸了我的店,还侮辱了我的品味。您是博古斋的首席鉴定师,是不是得表个态?”
顾以宁低头,看着沈玫瑰那双狡黠的眼睛。
这丫头,这是在拿他当枪使。
但他竟然一点都不反感。
顾以宁抬起头,目光越过沈玫瑰,落在周曼身上。
那一瞬间,刚才还算温和的气场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寒意。
“周曼。”
顾以宁的声音不大,却像冰碴子一样扎人。
“第一,那个婚约是我爷爷喝多了随口说的,我从来没承认过。”
“第二,为了躲这桩婚事,我才申请下放到这里。你如果不来,我或许还能在这里待得清净点。”
“第三。”
顾以宁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眼神像是在看一件赝品。
“拿着你的钱,滚。别逼我给大院打电话,让你爸派警卫员来押你回去。”
周曼的脸瞬间煞白。
她没想到顾以宁会绝情到这个地步。
当着一个外人的面,把她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以宁哥!你为了这个……这个倒卖破烂的个体户,你要赶我走?”
周曼指着沈玫瑰,手指都在颤抖。
“她有什么好?一身的俗气,只有初中学历,除了长了一张勾人的脸,她哪点配得上你?”
“她俗?”
顾以宁冷笑一声。
他走到柜台前,拿起刚才沈玫瑰扔进去的那叠钱,又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块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
仿佛那钱上有什么脏东西。
“沈玫瑰哪怕是在垃圾堆里刨食,也是凭本事吃饭。而你,除了那个大院的出身,除了你爸的名字,你还剩下什么?”
“周曼,做人得有自知之明。这博古斋里的每一件东西,哪怕是块砖头,都比你干净。”
绝杀。
这话太毒了。
沈玫瑰在心里默默给顾以宁竖了个大拇指。
这读书人骂起人来,真是不带脏字却能把人肺管子戳破。
周曼眼眶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是骄傲的,绝不能在这个乡下女人面前哭。
“好……顾以宁,你好样的!”
周曼狠狠地瞪了沈玫瑰一眼,那眼神里像是淬了毒。
“沈玫瑰是吧?你给我等着。”
“这博古斋,要是能开过一个月,我周字倒着写!”
说完,周曼猛地转身,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出一串急促的响声。
“砰!”
店门被重重关上,震得门梁上的风铃一阵乱响。
屋里恢复了安静。
沈玫瑰松开顾以宁的胳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顾专家,您这桃花债,可是要把我这小庙给拆了啊。”
她走到窗边,看着周曼上了一辆停在路口的黑色红旗轿车。
那车牌,是省里的号段。
看来这周曼背景不小,刚才那句狠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怕了?”
顾以宁走过来,站在她身后。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
“怕?”
沈玫瑰转过身,背靠着窗台,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笑。
“我沈玫瑰这辈子,除了穷,什么都不怕。”
“她要是敢来阴的,我就让她知道,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顾以宁看着她那副张牙舞爪的小野猫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两千块。”
顾以宁突然开口。
“什么?”
“刚才她给的那两千块,还在抽屉里。”
顾以宁指了指收银台。
“既然她没拿走,那就是博古斋的营业额。”
“另外,那只光绪粉彩杯,进价是两块五。”
沈玫瑰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顾以宁!你也太黑了吧!”
“两千块买个两块五的杯子?这简直是本世纪最大的‘杀猪盘’!”
顾以宁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是她自己愿意给的。”
“而且,精神损失费,无价。”
……
然而,沈玫瑰的笑声并没有维持太久。
周曼的报复,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还要狠。
第二天一早。
沈玫瑰刚打开店门,还没来得及挂上“营业中”的牌子。
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就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吃瘪的那个赵铁面。
不过这次,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戴着大檐帽的工商局干部。
“停业!停业整顿!”
赵铁面手里拿着一张盖着红章的通知单,啪地贴在博古斋的大门上。
“有人举报,博古斋涉嫌无证经营,且出售来源不明的文物,存在重大安全隐患!”
沈玫瑰心里咯噔一下。
她这店手续齐全,也是正经办了个体户执照的。
这显然是欲加之罪。
“赵队长,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沈玫瑰挡在门口,脸色沉了下来。
“我这执照是工商局王局长亲自批的,每一件货都有收据,哪来的来源不明?”
“哼,是不是来源不明,查了才知道!”
赵铁面冷笑一声,眼神往身后一瞟。
“带走!把店里的账本、货物,全部查封带走!一件不留!”
那两个干部就要往里冲。
周围围观的群众指指点点。
“哎哟,这沈老板是得罪人了吧?”
“肯定是!听说昨天来了个京城的阔小姐,在店里吵了一架。”
“这下完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沈玫瑰死死抓着门框,指节泛白。
要是让他们把货抄走,这店就真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辆自行车猛地冲进人群,一个急刹车横在了门口。
顾以宁单脚撑地,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手里拿着一个电话听筒(那时候的移动电话像砖头一样大,但他拿的是招待所那种便携式分机,或者是某种象征身份的文件)。
不,他手里拿的是一张报纸。
一张今天的《人民日报》。
“我看谁敢动。”
顾以宁把那张报纸展开,指着头版头条的一篇文章。
《大力发展个体经济,搞活流通市场》。
“这是中央最新的文件精神。”
顾以宁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赵铁面,你是想顶风作案,还是想跟中央精神对着干?”
赵铁面愣住了。
他是个粗人,最怕这种大帽子。
“顾……顾专家,这也是上面的意思……”
“哪个上面?”
顾以宁推了推眼镜,目光如炬。
“如果是那个姓周的‘上面’,你让她亲自来跟我说。”
“或者,我现在给省文物局打个电话,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轮到工商局来查封正规的文物经营试点单位了?”
试点单位。
这是顾以宁昨晚连夜写报告,向省里申请的一块金字招牌。
虽然还没正式批下来,但只要他顾以宁这张脸在这儿,那就是金字招牌。
赵铁面额头上的冷汗下来了。
一边是京城的大小姐,一边是故宫的“太子爷”。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这……既然是试点单位,那可能是误会……误会……”
赵铁面讪笑着,伸手想去撕那个封条。
“别动。”
沈玫瑰突然开口。
她看着那个刺眼的封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贴了,就别轻易撕。”
“这封条,我留着。”
“等哪天周小姐亲自来求我,我再撕也不迟。”
沈玫瑰转头看向顾以宁。
“顾专家,店先关两天。”
“咱们出去‘进货’。”
“去哪?”顾以宁问。
“听说周曼把你家的路子都给堵了?那咱们就去那没人敢去的地方。”
沈玫瑰压低声音,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去‘鬼市’。”
“挖那个传说中的……汝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