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纸堆里的开国大典?顾专家的手,摸起来比书还软!
第二天是个阴天。
江南的冬天,冷是往骨头缝里钻的湿冷。
沈玫瑰裹着一件军大衣,头上围着那条红纱巾,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她没去上班。
反正手里捏着二百多块巨款,那每个月三十块的工资早就看不上了。
她直接去了请假条上写的那个地方——
城南废品收购站。
这里是全县城最大的“淘宝地”。
堆积如山的旧报纸、破书、烂铁锅,散发着一股腐烂发酵的味道。
但在沈玫瑰鼻子里,这就是金钱的味道。
“大爷,我想找几本小人书看。”
沈玫瑰熟练地递给看门大爷一支“大前门”香烟。
大爷乐呵呵地接过烟别在耳朵上。
“去吧去吧,就在东墙根那堆纸里扒拉,别把好的弄乱了就行。”
沈玫瑰钻进了那堆比人还高的废纸山。
她的目标很明确。
不是为了找小人书。
而是为了找一本被夹杂在旧杂志里的画报。
按照前世的记忆,就在这个月,一个收废品的老头从机关大院里收来了一批旧档案。
里面混杂着一本1950年出版的《人民画报》。
那可不是普通的画报。
那是第一期,而且是极其罕见的“错版”。
封面上的五星红旗颜色印偏了,把黄星印成了橘红色。
这种错版刚印出来没多少就被紧急召回销毁了。
存世量极少。
在后世的拍卖会上,这一本薄薄的画报,拍出了五十万的天价!
沈玫瑰蹲在地上,手脚麻利地翻找着。
指尖被纸张割得生疼,灰尘呛得她直咳嗽。
但她一点也不觉得累。
哗啦。
一摞发黄的报纸被推开。
一本封面色彩鲜艳的画报露了出来。
沈玫瑰心脏猛地一缩。
找到了!
那鲜红的底色,那几颗位置微妙且颜色发橘的五角星。
正是那本错版创刊号!
她刚想伸手去拿。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
那是读书人特有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指尖带着淡淡的墨水痕迹。
两只手同时按在了那本画报上。
沈玫瑰一抬头。
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顾以宁?
真是冤家路窄!
这男人怎么也在这儿?
顾以宁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围着条藏蓝色的围巾。
即便是在这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他也站得笔直,像棵松柏。
“松手。”
顾以宁声音清冷。
“这本是我先看见的。”
沈玫瑰死死按住画报的一角,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顾专家,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我的手好像比您快了那么0.1秒。”
顾以宁推了推眼镜,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
又是这个女人。
上次是带土腥味的罐子,这次是废纸堆里的书。
她怎么像个鬼魅一样,哪里有老东西哪里就有她?
“这是1950年的创刊号,具有很高的史料研究价值。”
顾以宁试图讲道理。
“在你手里,它可能只是用来糊墙或者垫桌脚的废纸。”
“但在我手里,它是历史的见证。”
“为了保护文物,请你割爱。”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要不是沈玫瑰知道这东西值五十万,差点就被他这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给骗了。
“顾专家,您这话就不爱听了。”
“我虽然没文化,但也知道爱学习。”
“我就喜欢看画报,特别是这种老画报,看着心里踏实。”
沈玫瑰笑得像只小狐狸。
手指悄悄用力,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再说了,这也不是文物局,这是废品站。”
“在这里,它就是废纸,按斤称,一分钱两斤。”
“您要是想要,咱们公平竞争,价高者得?”
顾以宁气结。
这女人满嘴铜臭,简直是对文化的亵渎。
但他确实理亏。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
一个刺耳的女声突然在背后响起。
“好啊!沈玫瑰!你果然在这里搞破坏!”
沈玫瑰回头。
只见一个戴着红袖箍、剪着齐耳短发的年轻姑娘正怒气冲冲地指着她。
身后还跟着两个保卫科的人。
这人沈玫瑰认识。
厂长那个读大学的女儿,叫苏晓晓。
一直嫉妒沈玫瑰长得比她好看,平日里没少给她穿小鞋。
“苏晓晓?你发什么神经?”
沈玫瑰皱眉。
苏晓晓指着沈玫瑰手里的画报,一脸义正言辞。
“我刚才就看见你鬼鬼祟祟地钻进废纸堆。”
“这批废纸是机关大院送来的,里面可能夹带着涉密文件!”
“你私自翻阅,甚至想据为己有,这就是偷窃国家机密!”
这顶帽子扣得比上次那个“倒卖文物”还大。
要是坐实了,那就不是蹲大狱的事了,搞不好得吃枪子儿。
两个保卫科的人一听“涉密”,脸色都变了。
“沈玫瑰同志,请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跟我们走一趟。”
沈玫瑰心里咯噔一下。
大意了。
没想到苏晓晓这个疯狗会咬这一口。
这画报虽然是错版,但内容确实是公开的。
可如果这时候被人硬说是“涉密”,在这个特殊的年代,有理也说不清。
她下意识地看向顾以宁。
虽然两人不对付。
但此时此刻,只有这个专家能救她。
顾以宁看着沈玫瑰那瞬间变得有些苍白的脸。
还有那双平时总是透着精明,此刻却难得流露出一丝惊慌的眼睛。
他心里莫名动了一下。
这女人虽然贪财,虽然狡猾。
但说她是特务?
那是侮辱特务的智商。
顾以宁叹了口气。
他这辈子最讨厌麻烦,也最讨厌违背原则。
但看着苏晓晓那副趾高气扬、要把人往死里整的嘴脸,他那种文人的清高劲儿反而上来了。
他突然伸出手。
不是去抢画报。
而是一把抓住了沈玫瑰的手腕。
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他的手掌干燥、温热。
隔着衣袖,沈玫瑰都能感觉到那种力量感。
“这位女同志。”
顾以宁看着苏晓晓,眼神比刚才看垃圾还冷。
“我是故宫博物院的顾以宁。”
“这本书,是我让她帮我找的。”
苏晓晓愣住了。
顾以宁的大名她听过,那是省里都要供着的大专家。
“顾……顾专家?您让她找的?”
“对。”
顾以宁从沈玫瑰手里拿过那本画报。
随意地翻了两页。
“这是一本普通的过刊画报,内容是公开出版发行的,没有任何涉密信息。”
“我们在做近代出版物普查,这只是很正常的工作。”
“怎么?苏同志是在质疑我的专业判断?还是觉得故宫的工作也是搞破坏?”
这番话掷地有声。
直接把苏晓晓怼到了墙角。
质疑顾以宁?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苏晓晓脸涨得通红,狠狠瞪了沈玫瑰一眼。
“既然是顾专家作证,那肯定没问题。”
“我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嘛……”
说完,带着保卫科的人灰溜溜地走了。
危机解除。
沈玫瑰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顾以宁抓着。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跳有些加速。
这书呆子,关键时刻还挺爷们。
“那个……顾专家,谢谢啊。”
沈玫瑰抽回手,有些不自然地理了理袖子。
“手感不错。”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
顾以宁没听清。
“没什么,我说这画报手感不错。”
沈玫瑰立马换上一副笑脸。
“既然是顾专家救了我,这书……”
她虽然心疼那五十万,但做人得懂进退。
今天要不是顾以宁,这书她不仅拿不走,还得进去吃牢饭。
“这书归您了,算是谢礼。”
沈玫瑰极其肉疼地把画报递过去。
顾以宁看着她那副像是割了二斤肉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但他并没有接那本书。
“君子不夺人所爱。”
“既然是你先找到的,就是你的。”
“不过……”
他话锋一转。
“这上面关于第一套人民币发行的那篇文章,我想借回去抄录一下数据。”
“抄完就还你。”
沈玫瑰眼睛瞬间亮了。
不仅保住了五十万,还让大专家欠了个人情?
这买卖划算!
“没问题!随便抄!”
“那个,顾专家,既然咱们也是‘过命’的交情了。”
“能不能请您帮个忙?”
顾以宁看着她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忙?”
沈玫瑰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
那股淡淡的雪花膏香味钻进了顾以宁的鼻子里。
“您见多识广。”
“知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那种……想出手的‘老宅子’?”
顾以宁看着她。
这丫头,刚脱离险境,脑子里想的竟然又是捡漏?
真是个财迷心窍的小疯子。
但他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
反而推了推眼镜,声音低沉。
“城西。”
“有个以前的王府花园要改建敬老院。”
“听说,那里正在往外清理‘四旧’。”
沈玫瑰的眼睛,在那一瞬间,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王府!
那可是真正的豪门捡漏局啊!
就在这时,那个看门大爷突然喊了一嗓子:
“那个谁!刚才那姑娘!有人给你留了封信!”
沈玫瑰一愣。
信?
她接过信封,上面没有邮票,只有一个奇怪的黑色腊梅印记。
拆开一看。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小字:
“那张黄花梨桌子,你不该买。那东西,有主。”
落款画着一只眼睛。
沈玫瑰的手猛地一抖。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这是……“鬼眼”张家的标记?
那个传说中专门做古董黑市生意的地下家族?
看来,这重生后的第一场硬仗,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