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怨证
我是个烂人，为什么说烂？我一无所有，没有亮艳的外表，没有丰富的人脉，更没有人见人爱的金钱，总的来说，我——于迁辰，烂命一条，活着也没什么劲。
“人类都是群居动物”这句话我忘了是从哪里听来的，起初它并没有使我的心有任何波澜，直到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遇到的人和事也越来越多，才发现人是不能以个体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除非你真的很有钱，但我显然不是那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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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将星海中学裹得密不透风。我靠在围墙外的老槐树下，树皮粗糙的纹理硌着后背，带来一阵钝痛。指尖还残留着召灵后未散的微凉灵力，喉咙里的腥甜反复翻涌，我抬手用袖口擦了擦，雪白的布料上洇开一点淡红，像一朵凋零的血花。
掏出那部外壳磨得发亮的老旧按键手机，指尖按在冰凉的数字键上，拨通了逢觉春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我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逢队，钥匙在校长手里，他和林文斌的事脱不了干系，苏晓冉的日记和证据，是他帮忙藏的。”
电话那头的逢觉春刚对着林文斌的尸检报告皱起眉，听到这话，眼神骤然一凛：“你确定？”
“苏晓冉最后的记忆碎片里，清清楚楚提到了校长。”我靠着树干缓了口气，晚风卷着槐树叶的枯味吹来，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三楼不止她一个受害者，校长绝对参与了掩盖真相，甚至可能……手上沾了血。”
“我知道了，立刻安排人控制校长。”逢觉春的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铃声，像一把锥子划破了寂静。
她随手按下免提，王伟杰急促的声音带着喘不上气的慌乱，从听筒里炸开来：“逢队！不好了！星海中学又出事了！一个叫刘丽丽的女学生，刚从教学楼天台坠楼身亡，人已经送医院了，医生说……说送来的时候就没气了！”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刘丽丽——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的记忆。
一年前的星海中学，走廊栏杆旁，那个总爱扎着高马尾、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的女孩，是苏晓冉最好的朋友，也是少数几个愿意主动跟我说话、不把我当“怪人”的学妹。我们曾一起分享过一块草莓蛋糕，刘丽丽还偷偷塞给过我一颗水果糖，她说：“于迁辰，你其实一点都不怪。”
“什么时候的事？现场具体情况怎么样？”逢觉春的声音立刻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
“就在十分钟前！学校保安巡逻时发现的，立刻打了120和报警电话！”王伟杰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刚赶到现场，天台门是虚掩着的，地上留了半个模糊的脚印，看起来像是意外坠楼，但……但这也太巧了！刚好在我们要查校长的时候，又死了个学生！”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一股强烈的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我太清楚了，这绝不是意外。校长还没被控制，刘丽丽就突然坠楼，大概率是因为她查到了苏晓冉的线索，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被人灭口了。
“逢队，刘丽丽和苏晓冉是好友，她肯定知道苏晓冉当年的一些事，甚至可能在暗中调查。”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愤怒和惋惜交织的情绪，“这不是意外，是杀人灭口！”
“王伟杰，立刻封锁星海中学教学楼，全面保护天台现场，一寸一寸勘查脚印、指纹，还有有没有搏斗留下的划痕！我马上带人过去！”逢觉春对着免提沉声道，随后又对着手机叮嘱，“于迁辰，你也过来，注意隐蔽，别暴露自己。”
挂了电话，我立刻转身，踩着围墙下的落叶，助跑几步，指尖勾住围墙顶端的铁栏杆，借力翻了进去。落地时，枯黄的树叶被踩得“咔嚓”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此时的校园里已经乱作一团，急救车的蓝色灯光和警车的红色灯光交替闪烁，划破夜空，将地面照得忽明忽暗。学生们被警员和老师集中在操场上，穿着睡衣的身影挤在一起，像一群受惊的羔羊。
“吓死我了！好好的怎么会坠楼啊？”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紧紧抱着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眶通红，“不会是闹鬼吧？之前林老师死了，现在又有人坠楼……”
“闹什么鬼啊，我看就是想不开自杀了呗。”旁边一个染着黄发的男生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轻佻，“说不定是考试没考好，或者谈恋爱被甩了，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你怎么这么说话！”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皱着眉反驳，“刘丽丽人挺好的，成绩也不错，怎么可能随便自杀？”
“谁知道呢，说不定背地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发现了才跳楼的。”黄发男生耸耸肩，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再说了，她死了正好，说不定能放几天假，不用上课多好。”
“就是就是，这破学校天天补课，早该放假了。”几个男生跟着附和，语气里没有丝毫对死者的尊重。
很多时候，孩子们会因为外界教给他们的方式，来排挤一个“另类”
我站在阴影里，听着这些议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刘丽丽那么善良的一个女孩，死后却要被人这样恶意揣测、辱骂，而那些人甚至不知道，她是为了追寻真相，才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教导主任李主任站在人群旁，脸色惨白如纸，双手不停地搓着，眼神躲闪，手足无措地安抚着学生，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大家别乱猜，警察已经在调查了，肯定会有结果的，都安静一点，别恐慌。”
我避开人群，贴着教学楼的墙壁，悄悄绕到后侧。抬头看向天台，那里已经围了几名警员，探照灯的光束笔直地打过去，将天台边缘照得纤毫毕现。闭上眼，指尖的桃木符泛起一层微弱的青光，凝神感知周围的气息
一股熟悉的、属于赵宏远的阴狠气息，像冰冷的蛇，缠绕在教学楼周围，混杂着刘丽丽残留的、带着极致恐惧和不甘的怨气。那怨气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里面还夹杂着苏晓冉的气息，像是两个冤魂在隔空呼应，满是悲怆。
逢觉春很快带着人赶到，她一身警服笔挺，快步走向教学楼楼梯，我悄悄跟在后面，尽量让自己的身影融入阴影。
天台上的风很大，吹得人头发乱飞，带着深夜的寒意，刮在脸上生疼。
地面上的半个脚印已经被警员用白色标尺框了起来，脚印很小，边缘有些模糊，确实像是女生的鞋码，与刘丽丽脚上穿的白色帆布鞋鞋底纹路初步吻合。天台边缘的水泥栏杆上，没有明显的抓痕，只有几处散落的碎石，像是被人不小心踢落的。
“逢队，初步勘查结果：现场没有明显搏斗痕迹，脚印尺寸、纹路都符合死者刘丽丽的鞋码，栏杆上没有挣扎留下的划痕，初步判断可能是自杀或者意外坠楼。”负责现场勘查的技术科警员蹲在脚印旁，一边拍照一边汇报道。
“不像。”我突然开口，风将我的声音吹得有些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走到天台边缘，低头看向地面，教学楼后侧的草坪上，有一处明显的凹陷，周围的草叶被压得倒向四周，中心还沾着一点暗红的血迹，那凹陷的位置，明显偏离了天台边缘的正下方。
“她是被人推下来的。”
“你怎么知道？”一名年轻警员皱起眉，语气里带着一丝质疑，“现场没有任何搏斗痕迹，你凭什么断定是他杀？”
我没有理会他的质疑，只是伸出指尖，指向草坪上的凹陷处：“你看那里，是她坠落时撞击地面形成的痕迹，但角度不对。如果是自己主动跳下来，身体会呈垂直下落，凹陷应该在天台边缘的正下方，而不是偏左一米的位置”
我顿了顿，指尖的桃木符微微发烫，刘丽丽残留的灵力还在诉说着真相，“而且，她的怨气里带着强烈的挣扎感，有人在她坠楼前，从身后按住了她的肩膀，她的胳膊曾拼命挥动，想要抓住什么，却被死死按住，所以栏杆上没有留下她的抓痕。”
逢觉春走到天台边缘，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眉头皱得更紧。她掏出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草坪上的凹陷处，又抬头看向天台边缘的位置，计算着距离和角度，沉声道：“王伟杰，立刻带人去检查草坪上的凹陷处，提取土壤里的残留物、血迹样本，还有周围的草叶，看看有没有被外力按压的痕迹。
另外，立刻去查刘丽丽最近的行踪、社交账号、通话记录，重点排查她有没有和校长赵宏远、教导主任李主任有过接触，还有她最近有没有向同学、老师打听苏晓冉的消息。”
“是！”王伟杰立刻领命，掏出对讲机开始安排任务。
我的目光扫过天台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天台门后的一个角落。
那里堆着几块破旧的木板，木板缝隙里，卡着一根细小的头发，颜色是深棕色的，带着一点自然卷，长度大约五厘米，而刘丽丽的头发是纯黑色的直发，长度及腰，这根头发绝不是她的。
弯腰，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起那根头发，避免破坏上面可能残留的毛囊，然后递给逢觉春：“这根头发不是刘丽丽的，大概率是凶手留下的，凶手应该是在门后等着刘丽丽，趁她不备将她推了下去。”
逢觉春接过头发，仔细看了看，然后递给身边的技术科警员：“立刻带回警局化验，提取DNA，对比校长赵宏远、教导主任李主任的DNA样本，还有学校里所有教师的DNA，务必找出这根头发的主人。”
“明白！”技术科警员立刻将头发装进透明证物袋，贴上标签。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调查行踪的警员匆匆跑上天台，脸上带着急切的神色：“逢队！查到了！刘丽丽最近一直在暗中打听苏晓冉的下落！她找过当年教她们班的老语文老师，还问过几个三年前和苏晓冉关系不错的同学，想知道苏晓冉当年为什么突然辍学，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还有，我们调取了学校下午放学后的监控，发现今天下午六点半左右，刘丽丽被校长赵宏远叫到了他的办公室，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出来，出来的时候，她脸色很白，好像在哭，还不停地擦眼睛！监控显示，之后刘丽丽没有离开学校，而是去了教学楼方向，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真相的轮廓瞬间清晰起来。赵宏远因为怕刘丽丽查出苏晓冉的真相，进而暴露自己和林文斌的罪恶，所以在放学后将刘丽丽叫到办公室，试图威胁、恐吓，让她停止调查。
但刘丽丽可能没有妥协，甚至掌握了一些关键线索，赵宏远为了永绝后患，便将她带到天台，趁其不备，从身后将她推了下去，伪造成意外坠楼的假象。
操场上传来学生们隐约的议论声，有人还在为可能到来的假期欢呼，有人依旧在害怕，还有人在恶意揣测刘丽丽的死因。
我攥紧了拳头，心里的怒火几乎要燃烧起来。
这些人不知道，他们口中轻描淡写的“自杀”“意外”，背后是多么肮脏的罪恶，是多么惨烈的牺牲。
逢觉春的眼神冰冷得像寒冬的霜雪，她掏出对讲机，对着里面沉声下令：“全体注意！立刻前往星海中学校长赵宏远的住处和办公室，实施抓捕！封锁所有出入口，不准任何人靠近，全面搜查与苏晓冉案相关的证据，重点查找那把藏证据的铜钥匙！”
“收到！”对讲机里传来整齐划一的回应。
夜色中，警灯闪烁得愈发急促，警笛声响彻整个星海中学，刺破了深夜的寂静。
我站在天台边缘，风吹拂着我的头发，看着远处警车驶离的方向，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三楼走廊里那些未散的怨魂、苏晓冉藏在暗格里的日记、还有赵宏远和林文斌背后可能隐藏的更多罪恶，都需要一一揭开。
而刘丽丽的死，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我心里，更让我坚定了信念——我这个一无所有的烂人，或许改变不了什么
我要让所有罪恶昭于日光，让那些恶意揣测、辱骂死者的人看清真相，为逝去的魂灵、被辱的尊严，讨还一个迟来的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