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
老婆子从柜子里爬了出来,看着眼前的一幕,一口气没上来,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娘!”百冠听见声音,想回头看,可又一根木棍打在了他的头上,他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怀里还紧紧地抱着笙兔。
笙兔躺在百冠怀里,已经没了声音,眼睛闭着,脸上还挂着眼泪,手里攥着一块小小的糖纸。
那是上次蓝汀给他的,他一直舍不得吃,想等伏来回来,跟伏来一起吃。
直到有人喊:“不好了,警察来了!”李大牛他们才停下手,赶紧跑了出去。
他们看见远处,虎行和蓝汀跟着警察,往这边跑,手里还拿着从镇上买的东西。
虎行和蓝汀刚从镇上回来,就看见几个村民,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虎行,不好了,李大牛带着人,去你家了,要打你弟弟妹妹!”
虎行一下子就慌了,赶紧跟着警察,往家里跑,心里像揣着块火炭,急得慌。
他怕,怕弟弟妹妹出事,怕这个家,再失去什么。
跑到家门口,虎行就看见院子里一片狼藉,百冠和笙兔趴在地上,身上全是血,一动不动,郭莉和道雪跪在地上,哭个不停,老婆子躺在地上,也没了动静。
“四哥!五弟!娘!”虎行大喊一声,冲了过去,把百冠和笙兔抱起来,“四哥,五弟,你们醒醒,大哥回来了,你们别吓大哥!”
蓝汀也冲了过去,把老婆子扶起来,“娘,你醒醒,二哥回来了!”
警察赶紧跑过来,检查了一下百冠和笙兔的呼吸,摇了摇头,说:“对不起,他们已经没气了,赶紧送医院,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你娘还有呼吸,赶紧也送医院!”
“不可能!”虎行抱着百冠和笙兔,疯狂地喊,“四哥,五弟,你们醒醒,你们答应过我,要好好活着的,你们别睡,好不好?”
蓝汀也哭了,他把老婆子抱起来,跟着警察,往镇上的医院跑,“娘,你坚持住,医院马上就到了,你别有事,好不好?”
郭莉和道雪也跟着跑了过去,郭莉怀里抱着伏来的小火车,还有笙兔攥着的那块糖纸,她把糖纸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在口袋里。
这是五弟唯一的遗物了,她不能再弄丢了。
医院里,医生给老婆子做了检查,说:“你娘是受了惊吓,加上本身身体不好,没什么大事,好好休养就行,可那两个孩子,已经没救了,身体上的伤太严重了,失血过多,没气了。”
虎行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抱着百冠和笙兔的尸体,一动不动。
百冠的眼睛闭着,脸上还带着一点笑,像是在保护笙兔的时候,还想着让笙兔别怕。
笙兔的手,还紧紧地攥着那块糖纸,像是还在等伏来回来。
蓝汀坐在旁边,手里拿着给笙兔买的水果糖,糖已经化了,粘在他的手上,他却浑然不觉,眼泪不停地掉下来,滴在糖上,“五弟,二哥给你买了水果糖,你醒醒,我们一起吃,好不好?你不是想跟七弟一起吃吗?二哥带你去找七弟,我们一起吃……”
道雪坐在角落里,没有哭,只是呆呆地看着地面,嘴里不停地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四哥,害了五弟,是我害了这个家……”
郭莉坐在虎行身边,把伏来的小火车,放在百冠和笙兔的身边,小声说:“四哥,五弟,这是七弟的小火车,你们带着它,去找七弟,路上有七弟陪着,你们就不会害怕了,我们会好好照顾娘和大哥、二哥、三姐的,你们放心……”
警察也做了笔录,去王家庄,把李大牛和十几个参与打架的男人,都抓了起来。可因为参与的人太多,而且都是村民,没有造成更大的社会影响。
加上李大牛他们又找了人说情,最后,警察也没办法给所有人定罪,只能把李大牛和几个领头的,关了15天,其他的人,批评教育了几句,就放了。
当虎行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他一下子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的四哥,他的五弟,就这么没了,可凶手,只关了15天,这就是所谓的正义吗?
他觉得,这世界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好人总是倒霉,坏人却能逍遥法外?
百冠和笙兔的葬礼,办得很简单。
没有棺材,只有两块木板,村民们帮忙,把他们埋在了月亮湖旁边的山头上。
和伏来的“衣冠冢”挨在一起。
伏来没有尸体,老潜就把伏来的衣服和书,埋在了那里,现在,百冠和笙兔也埋在了那里,三个孩子,终于能在山里,互相陪着了。
老潜从山上的茅草屋回来,参加了葬礼。
他站在三个孩子的坟前,头发一夜之间,全秃了,只剩下几根花白的头发,贴在头皮上,背也更弯了,像一棵被风吹倒的枯树。
他没有哭,只是把伏来的书,放在三个坟前,又把百冠和笙兔最喜欢的东西。
百冠的锄头,笙兔的小斧头,放在坟前,然后坐在坟前,一动不动,坐了一整天。
那天晚上,老潜没有回山上的茅草屋,也没有回老房子,而是住在了三个孩子的坟旁边,用石头,垒了一个小小的石堆。
像一个迷你的茅草屋,他坐在石堆旁边,抽着旱烟,烟丝抽完了,就把烟杆里的烟灰倒出来,再装烟丝,继续抽,一夜之间,地上堆满了烟蒂,像一片小小的坟茔。
从那天起,老潜变了。他不再去山上找“宝贝”,不再抱着伏来的书发呆,不再说话,每天就待在老房子的院子里,养着几盆花。
是伏来以前喜欢的兰花,还有百冠喜欢的太阳花,笙兔喜欢的小雏菊。
他每天给花浇水、施肥,动作很慢,很轻,像是怕碰坏了什么宝贝。
他不再抽旱烟,也不再吃饭,每天只喝一点热水,身体越来越差,背越来越弯,眼睛也越来越浑浊,像蒙上了一层灰。
老婆子的病,也越来越重。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她每天躺在床上,除了咳嗽,就是发呆,看着屋顶的破瓦片,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百冠,笙兔,伏来,你们回来吧,娘想你们了……”
潜家,彻底垮了。以前七个孩子,热热闹闹的院子,现在只剩下虎行、蓝汀、道雪、郭莉四个孩子,还有两个病弱的老人。
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杂草的“沙沙”声,和老婆子的咳嗽声,像一首悲伤的歌,每天都在潜家坳里回荡。
可厄运,还没有放过他们。老婆子走后没多久,道雪就患上了重病,病情和老婆子一模一样,咳嗽得整夜睡不着,吃不下饭,身体越来越瘦,像一根细细的柴火,风一吹,就会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