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威海誓师日 东征启航时
第十七章 威海誓师日 东征启航时
光绪二十年八月,秋霜初染威海卫的岸线。晨雾如纱,缠绕着港内列阵的钢铁巨舰,镇洋、靖海两支舰队首尾相接,乌黑的铁甲在微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桅杆上的黄龙旗猎猎作响,似要挣脱雾霭的束缚。码头上,煤炭的焦味、弹药的硝味与海水的咸涩交织弥漫,数千将士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沉默却透着千钧之力——一场关乎华夏海疆存亡的决战,即将启航。
天刚破晓,陈墨便带着技术团队穿梭在各舰之间。他身着藏青色工装,袖口沾着乌黑的机油,单片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如鹰,正俯身检查定远舰主炮的炮闩。“再校准一遍仰角,误差不得超过半度!”他的声音带着连日熬夜的沙哑,却依旧掷地有声。几名工程师手持铜制工具,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机械装置,金属碰撞的叮当声在晨雾中格外清晰。鱼雷艇仓库外,技术兵们正将最后一批鱼雷吊装上船,黝黑的鱼雷泛着寒光,如蓄势待发的猛鲨,静静等待撕裂敌舰的时刻。
沈兰领着医护队在甲板上忙碌,她们身着素色医服,腰间的药囊鼓鼓囊囊,里面装满了金创药、纱布与麻沸散。“各舰医护舱备足三日用量,金创药分装入小瓷瓶,贴身携带方便取用。”沈兰一边清点物资,一边叮嘱身旁的护士,她的眉宇间带着医者的沉静,指尖却因连日操劳微微泛红。青禾跟在一旁,手里捧着厚厚的物资清单,逐一对照着搬运的木箱:“急救包两百个,止血带一百五十条,消毒烈酒三十坛……”她的声音清脆利落,目光扫过清单时一丝不苟,偶尔抬手擦去额角的汗珠,素色水兵服的衣角在风中轻轻摆动。
“大人,翁彦大人到了!”一名传令兵快步跑来,声音打破了码头的沉寂。我正站在定远舰舰桥之上,望着两支舰队的集结盛况,闻言转身望去。只见码头入口处,翁彦身着青色翰林官服,衣袂沾着晨露,身后跟着两名侍从,一人捧着锦盒,一人手持卷轴,正踏着晨光快步走来。他的面容俊雅,却难掩旅途的疲惫,眼窝微微凹陷,显然是日夜兼程从京城赶来。
我快步走下舰桥,迎了上去:“翁兄远道而来,辛苦了。”
翁彦握住我的手,力道沉稳:“苏大人即将率军出征,此乃国之大事,我便是不眠不休,也当亲自送行。”他侧身示意侍从打开锦盒,一面绣着“保家卫国,雪耻图强”八个金字的锦旗映入眼帘,金线在晨光下熠熠生辉,边角缀着的流苏随风轻摇。“这是陛下亲赐的锦旗,陛下叮嘱,愿北洋水师将士奋勇向前,一举击溃日寇,为大清护得海疆安宁!”
周围的将士们闻言,纷纷驻足凝望,眼中迸发出炽热的光芒。一名白发老兵抬手抚过胸前的水兵徽章,浑浊的眼眶中泛起泪光,低声呢喃:“陛下还记得我们,还记得北洋水师……”
翁彦又展开手中的卷轴,清越的声音在码头回荡:“此乃朝中革新派大臣联名所写的慰问信。‘窃惟甲午之年,倭寇犯境,生灵涂炭;北洋水师,实为国家干城。望诸将士怀忠勇之心,执锐利之器,战于黄海,扬我国威……’”
他的声音慷慨激昂,字字句句都戳中将士们的心扉。李明站在队列中,年轻的脸庞涨得通红,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王德彪则昂首挺胸,黝黑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下颌的肌肉微微紧绷,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青禾站在物资堆旁,静静听着,杏眼中闪烁着泪光,手中的清单被攥得微微发皱。
待翁彦读完慰问信,我抬手接过锦旗,入手沉重,仿佛承载着万千国民的期盼与整个国家的命运。我转身登上定远舰的旗舰甲板,锦旗在手中展开,迎着海风猎猎作响。数千将士不约而同地聚拢到甲板之下,密密麻麻的身影如挺拔的青松,目光齐齐汇聚在我身上。
“将士们!”我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穿透晨雾,响彻整个港口,“光绪二十年,倭寇狼子野心,觊觎我中华海疆,犯我领土,辱我同胞!近日常州湾、丰岛海域,日寇已屡次寻衅,屠戮我水师弟兄、劫掠我商船粮船,此仇不共戴天!”我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从沉稳的老兵到稚气未脱的新兵,从坚毅的刘步蟾到悍勇的王德彪,每一个眼神都盛满了怒火与决绝。“翁大人带来了陛下的嘱托,带来了朝中忠良的厚望,更带来了亿万百姓的期盼!这面‘保家卫国,雪耻图强’的锦旗,不是对过往的追悔,而是对当下的宣战——今日我们挥师大东沟,便是要以倭寇之血,护我海疆安宁,扬我大清国威!”
我将锦旗高高举起,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今日,我等启航出征,奔赴大东沟!此去一战,不为功名,不为利禄,只为守护家国河山,只为讨还血债!我苏锐在此立誓,与诸位将士同生共死,不破日寇,绝不归航!”
“保家卫国,雪耻图强!”刘步蟾率先振臂高呼,魁梧的身躯在甲板上格外醒目。
“同生共死,不破日寇,绝不归航!”王德彪紧随其后,洪亮的声音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在颤抖,他手中的佩刀出鞘半截,寒光闪烁。
“保家卫国,雪耻图强!同生共死,绝不归航!”数千将士齐声呐喊,声音如惊雷般响彻海天,惊得海面上的水鸟四散飞起。呐喊声一波高过一波,裹挟着将士们的忠勇与决绝,冲破晨雾,回荡在威海卫的海疆之上,久久不散。
李明激动得浑身颤抖,跟着嘶吼呐喊,眼泪不自觉地滑落,却抬手狠狠抹去,眼中只剩下坚定与无畏。队列中的将士们纷纷拔出佩刀,刀尖指向天空,阳光洒在刀刃上,折射出万千道光芒,如同一把把刺破黑暗的利剑。
誓师仪式结束后,将士们各自返回岗位,甲板上恢复了忙碌,却多了几分高昂的士气。青禾抱着整理好的物资清单,借着汇报的由头,绕到舰桥后侧。我正凭栏望着海面,晨风吹拂着我的衣袍,背影挺拔如松。
“大人,这是最终核对的物资清单,请您过目。”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双手将清单递了过来。
我转过身,伸手去接,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指腹,两人皆是一顿。青禾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慌忙收回手,垂眸望着甲板的木板,声音低若蚊蚋:“清单已核对无误,各类物资均已备齐。”
我低头翻看清单,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心中一动,抬眼时,正见青禾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平安符,飞快地塞进我手中,又迅速缩回手,仿佛那平安符带着灼人的温度。“这是……家母留下的平安符,愿大人此战顺遂。”她的声音细弱,眼神躲闪着,不敢与我对视。
那平安符用红色丝线绣成,针脚细密,正面绣着“平安”二字,背面是一幅极小的黄龙旗图案,边角缀着一根红绳,透着淡淡的艾草香气。我握紧平安符,只觉布料柔软,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没有多言,只是将平安符贴身放入衣襟,紧贴着心口的位置,沉声道:“多谢。”
青禾抬眼望了我一眼,见我将平安符收好,眼中闪过一丝释然,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悄然离去,素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甲板的拐角处。
正午时分,雾气散尽,阳光洒满海面。威海卫港响起三声震天的炮响,这是舰队启航的信号。我登上舰桥,下达启航命令:“各舰注意,起锚,启航!目标,大东沟!”
传令兵将命令通过灯光信号与笛声传递到各舰,一时间,各舰烟囱冒出滚滚黑烟,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螺旋桨搅动海水,激起白色的浪花。镇洋舰队与靖海舰队依次驶离码头,排列成整齐的战斗阵型,朝着大东沟的方向进发。
青禾站在旗舰舰尾,望着我挺拔的背影,她握紧手中的绢帕,默默祈祷,愿海风护佑,愿舰队顺遂。沈兰在医护舱内,最后一次检查着药品与器械,将急救包摆放整齐,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威海卫码头,心中默念:将士们,愿你们奋勇杀敌,也愿我们能少救些伤员。
王德全站在舰桥的角落里,手中拿着纸笔,记录着舰队启航的时间与阵型,神色复杂。他既忌惮我的权势与战功,又期盼北洋水师能获胜,给自己带来些许功绩,眼神在我的背影与手中的纸笔间来回切换,透着几分投机与不安。
码头上,翁彦独自伫立,望着舰队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舰艇化作海面上的小黑点,最终消失在海平面尽头。他手中紧握着那份联名慰问信的副本,心中默念:苏大人,将士们,华夏的命运,就托付给你们了。海风吹拂着他的官袍,衣袂翻飞,眼中满是期盼与牵挂。
舰队在海面上疾驰,黄龙旗在各舰桅杆上猎猎作响,如同一簇簇燃烧的火焰。我站在舰桥之上,手中的望远镜紧紧握着,镜片反射着阳光。传令兵匆匆奔来,声音带着急促:“大人,最新情报!日军联合舰队主力已悉数向大东沟集结,东乡平八郎亲率吉野、松岛等主力舰,正全速逼近!”
目光骤然锐利,望向大东沟的方向,海风掀起我的衣袍,猎猎作响。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平安符的温度,也能听见甲板上将士们压抑不住的激昂。前方,是杀气腾腾的日军主力,是波涛汹涌的黄海;身后,是千千万万的同胞,是亟待守护的河山。
“这一战,必改写历史。”我低声呢喃,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怀中的平安符仿佛带着某种力量,坚定了我的信念。舰队乘风破浪,朝着大东沟的方向奋勇前行,一场惊天动地的海战,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