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鱼雷奇袭
第十六章 鱼雷奇袭
威海卫的夜,被浓重的墨色浸透。定远舰的舷灯如孤星般摇曳,映着海面细碎的波光,甲板上却无半分静谧——沉重的脚步声、器械碰撞声与低沉的口令交织,织成一张紧绷的备战之网。我刚从京城归队,一身征尘未洗,便召集核心将领齐聚舰桥,目光扫过众人凝重的面容,沉声道:“日军主力云集黄海,松岛号作为旗舰,是其指挥中枢。此战,我要组建敢死小队,以鱼雷奇袭,直取松岛!”
话音落下,舰桥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刘步蟾眉头微蹙,魁梧的身躯微微前倾:“苏大人,鱼雷艇突袭风险极大,日军舰艇防护严密,且配有反潜侦查设备,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他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北洋水师此前从未有过大规模鱼雷突袭的实战经验,加之鱼雷技术本就有限,稍有差池便会折损精锐。
“正因其险,方有奇效。”我抬手指向海图上松岛号的预定航线,指尖重重一点,“松岛号是日军舰队的心脏,一旦重创,其指挥体系必将瘫痪,黄海战局可一举扭转。但需切记,我军鱼雷有效射程仅八百米,必须抵近至此距离内发射,方能确保精度。”
“我来带队!”一个洪亮的声音打破沉寂。王德彪跨步而出,黝黑的面庞在灯光下泛着油光,手掌布满厚茧的拳头攥得死死的,“老子在水师待了十五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这敢死队,我领了!八百米就八百米,弟兄们跟我摸过去!”他身形敦实,浑身透着战场沉淀的悍勇,眼中没有半分惧色。
“王大哥,算我一个!”李明紧随其后,年轻的脸庞带着几分青涩,眼神却异常坚定,“我虽入伍时日短,但枪法准、身手灵,定不给小队拖后腿!”
一时间,舰桥内外的官兵纷纷请战,喊声震得舱顶灰尘簌簌掉落。有白发苍苍的老兵,有稚气未脱的新兵,有屡立战功的骨干,人人眼中都燃烧着报国的烈焰。我望着眼前这群愿以性命相搏的将士,心中五味杂陈,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此次突袭,非勇无谋者不可为。我要的是身手矫健、心思缜密、能严守军纪的勇士。”
三日后,经过体能测试、战术考核与心理素质筛查,二十名官兵脱颖而出。王德彪被正式任命为小队队长,李明凭借出色的反应速度与精准的操作技巧入选,其余十八人皆是经验丰富、战功赫赫的精锐。当我将绣着“敢死”二字的红袖章交到王德彪手中时,他双手接过,指腹摩挲着粗糙的针脚,沉声道:“苏大人放心,只要弟兄们能摸到八百米内,就定要把鱼雷送进松岛号的底舱!”
突袭计划启动的同时,陈墨已带着技术团队钻进了鱼雷艇仓库。三艘鱼雷艇被拖上岸架起,拆卸、检修、改造的叮当声昼夜不绝。他戴着单片眼镜,额角缠着浸汗的布条,指尖沾满机油,正俯身校准鱼雷发射管:“苏大人,鱼雷艇的动力系统已升级,消音装置也加装完毕,但这机械定深装置实在棘手,误差能到一米多,只能尽量调试到四米左右,能不能命中要害,全看抵近时的稳定性了。”他抬手抹了把脸,脸上顿时多了几道黑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却更多是不服输的韧劲。
我走到鱼雷艇旁,抚摸着冰冷的艇身与发射管,沉声道:“技术有短板,便用战术来补。从今夜起,全队进入秘密训练,重点练夜间隐蔽接敌与近距离快速瞄准,务必在八百米有效射程内,给松岛号致命一击。”
接下来的十日,威海卫近海成了最严酷的训练场。每日深夜,三艘鱼雷艇趁着夜色与海雾掩护,在暗礁密布的海域反复练习隐蔽航行,模拟日军巡逻艇侦查、规避探照灯搜索等场景。我亲自坐镇指挥,每一个战术动作都要求精益求精:“保持间距五十米,利用海浪起伏掩盖航迹!”“发现模拟目标,减速隐蔽接近,抵达八百米距离再锁定!”“发射后立刻转向,以最快速度撤离,切勿停留!”
训练期间,翁彦从京城送来的密信犹如及时雨。信中详细记录了日军舰艇的反潜战术与松岛号的夜间警戒规律,尤其提到其瞭望哨每一刻钟会进行一次全方位扫视,这为我们制定突袭时机提供了关键依据。“弟兄们,摸清了鬼子的规律,我们就能钻他们的空子!”王德彪拿着情报,在训练场上给队员们鼓劲,黝黑的脸上满是自信。
训练场上将士们挥汗如雨,舰艇舱内,青禾与沈兰也在默默忙碌。青禾将自己关在储物舱,煤油灯的光晕映着她专注的侧脸。她正连夜为队员们缝补衣物,针脚细密而牢固,又将沈兰备好的止血粉、纱布一一装入急救包,在每个包的夹层里,都悄悄塞进一块用油纸包好的糖,再附上一张亲手写下的平安符,字迹娟秀:“愿君安好,凯旋归来。”
“青禾姑娘,歇会儿吧,这么多活哪能干得完?”一名炊事班的老兵路过,见她双眼布满红血丝,忍不住劝道。
青禾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弟兄们要去拼命,我多做一点,他们就多一分保障。”她的手指被针尖刺破,渗出血珠,她只是随意用布条一缠,便又低下头继续忙碌。一夜之间,二十个急救包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舱内,每个包上都系着一根红绳,透着温暖的希冀。
沈兰则在空地上为队员们开展急救培训。她身着素色医服,腰间的药囊敞开着,里面整齐摆放着医疗器械。“鱼雷爆炸后,碎片飞溅,最易造成开放性创伤,止血是第一要务。”她一边演示加压止血的手法,一边耐心讲解,“若舰艇进水,需学会漂浮自救,避开燃油泄漏区域,切勿盲目游动。”
她手把手地教队员们包扎技巧,从头部到四肢,每个动作都细致入微。李明学得格外认真,反复练习着打结的手法,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王德彪站在一旁看着,黝黑的脸上露出难得的温和:“沈兰姑娘,青禾姑娘,有你们俩帮忙,弟兄们心里更踏实,也更有底气了。”
沈兰抬起头,眼神温柔却坚定:“王队长,你们守护家国,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你们平安归来。”
一日傍晚,青禾趁着训练间隙找到了王德彪。她站在礁石旁,海风拂动着她的衣角,神色带着几分郑重:“王队长,苏大人性子执拗,总想着亲赴前线。此次突袭要抵近到八百米,凶险万分,求您务必多照看他,哪怕……哪怕牺牲我们的人,也请一定护他周全。”她说着,深深鞠了一躬,眼中闪烁着恳求的光芒。
王德彪愣了一下,随即郑重地抱拳行礼:“青禾姑娘放心!苏大人是北洋水师的希望,是弟兄们的主心骨。我王德彪在此立誓,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会让苏大人伤一根毫毛!”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在海风中回荡。
随着出发日期临近,小队的气氛愈发悲壮。队员们纷纷在灯下写下遗书,字迹或潦草或工整,却都透着视死如归的决绝。李明将写好的家书小心翼翼地折好,交给身旁的战友:“若是我没能回来,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我爹娘,告诉他们,儿子没给家里丢脸。”战友接过信,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泛红。
有老兵将祖传的玉佩交给弟兄,有年轻的士兵对着家乡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还有人将积攒多年的军饷分成几份,托付给战友转交家人。王德彪没有写遗书,只是将一把磨得锃亮的匕首别在腰间,那是他参军时父亲所赠,陪着他走过了无数次凶险。“我这条命,早就交给北洋水师了。”他望着远方的海面,语气平静却坚定。
陈墨的技术改造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他带着团队为鱼雷艇加装了信号干扰设备,能有效屏蔽日军的近距离侦查:“苏大人,有了这玩意儿,鱼雷艇能悄悄摸到鬼子眼皮底下,争取到瞄准发射的时间。”他的眼中布满血丝,显然几日几夜未曾合眼。
我看着改造完毕的鱼雷艇,心中底气更足。经过反复推演,最终敲定突袭方案:“今夜三更,三艘鱼雷艇从威海卫出发,借着夜色与海雾掩护,隐蔽接近日军舰队锚地。务必抵近至八百米有效射程内,呈三角阵型展开,同时向松岛号水线以下要害区域发射鱼雷,一击即退,切勿恋战!”
青禾则在一旁协助制定暗号体系,她将复杂的战术指令简化为简短的灯光信号与笛声暗号:“红光亮三下,代表抵达预定距离;笛声长鸣,代表发起攻击;笛声两短一长,代表撤退。”她逐一为队员们讲解,确保每个人都烂熟于心,“八百米距离,生死一线,通讯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出发前夜,威海卫港一片寂静,唯有鱼雷艇旁还亮着几盏煤油灯。我走到每一艘鱼雷艇前,拍了拍队员们的肩膀:“弟兄们,你们是北洋水师的尖刀,是国家的希望。八百米突袭,九死一生,但只要击中松岛号,便是大功一件!我在威海卫等你们凯旋,喝庆功酒!”
“誓死追随苏大人!”“直取松岛,扬我国威!”队员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彻夜空,引得远处的舰艇纷纷亮起探照灯。
王德彪走到我面前,抱拳行礼:“苏大人,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他的脸上带着风霜,眼神却异常明亮。
我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面小小的黄龙旗,递给王德彪:“带着它,让日军看看,我大清水师的旗帜,绝不会在黄海倒下!”
王德彪双手接过旗帜,紧紧攥在手中,旗杆在他手中微微颤抖。他转身登上鱼雷艇,将黄龙旗插在艇首,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李明与其他队员也纷纷登艇,每个人都神色凝重,却没有半分退缩。青禾提着一个食盒走上前,将热气腾腾的馒头分发给队员:“吃点东西,填填肚子,路上才有力气。”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努力保持着平静。
沈兰也递上几包特制止血粉:“这是加急配制的,效果更好,你们带上。”她逐一叮嘱队员们注意安全,眼中满是关切。
三更时分,海面泛起淡淡的晨雾,三艘鱼雷艇悄无声息地驶离威海卫港,如三柄利刃划破夜幕。我站在定远舰的舰桥之上,望着鱼雷艇远去的方向,心中默念:弟兄们,务必平安归来。
鱼雷艇在海面上低速潜行,浪花拍打着艇身,发出轻微的声响。王德彪站在艇首,紧握着望远镜,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次有日军巡逻艇的探照灯扫过,他都立刻下令熄灯、贴浪航行。李明负责操控鱼雷发射管,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掌心却渗出了汗水。
“距离目标五千米,四千米……”负责测距的队员低声报数,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鱼雷艇如同幽灵般穿梭在海雾中,日军的巡逻艇几次擦肩而过,都未能察觉这致命的威胁。
“注意,减速隐蔽,调整航向!”王德彪压低声音下令,鱼雷艇的速度降到最低,借着海浪的起伏掩盖自身痕迹。此刻,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船舱内只剩下心跳声与仪器的轻微运转声。
“距离一千五百米,一千二百米……”测距声越来越低,队员们的眼神愈发锐利。松岛号巨大的舰身渐渐清晰,如同一座黑色的山峦停泊在锚地中央,甲板上的日军哨兵来回踱步,探照灯的光束不时扫过海面。
“八百五十米,八百二十米……”
“停!”王德彪猛地抬手,“各艇就位,锁定目标!”
三艘鱼雷艇立刻呈三角阵型展开,艇身微微调整,对准松岛号左舷动力舱与弹药舱区域。李明死死盯着瞄准镜,额角的汗珠滴落在甲板上,瞬间被海风吹干。“定深四米,校准完毕!”“信号干扰设备启动!”各艇的报告接连传来。
“发射!”王德彪一声令下,笛声长鸣划破沉寂的海底……
“咻咻咻!”三枚鱼雷相继射出,带着白色的航迹,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松岛号疾驰而去。
然而,就在鱼雷射出的瞬间,海面突然掀起一阵巨浪,鱼雷艇剧烈颠簸了一下。“不好,定深可能偏差了!”负责技术的队员惊呼出声。
松岛号上的日军终于发现了鱼雷,警报声刺耳地响起,舰艇开始紧急转向,试图规避攻击。第一枚鱼雷因定深过浅,擦着松岛号的船底掠过,在远处海面爆炸,掀起巨大的水柱;第二枚鱼雷则因定深过深,错过了要害区域,击中了舰尾的非核心舱室,只造成轻微破损。
“糟了!”李明急得眼睛通红,正要操控艇身准备补射,却见第三枚鱼雷精准命中了松岛号左舷动力舱。“轰隆——”一声巨响,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海面。松岛号的舰身剧烈摇晃,浓烟滚滚,锅炉爆炸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航速瞬间骤降,甲板上的日军陷入一片混乱。
“成功了!重创松岛号!”队员们欢呼起来,声音中满是激动与喜悦。
“撤退!”王德彪当机立断,笛声两短一长响起,三艘鱼雷艇立刻调转方向,以最快速度撤离。日军舰队陷入一片混乱,护航舰艇纷纷开火,炮弹在鱼雷艇周围炸开,掀起巨大的水柱。
“左舷中弹!”一艘鱼雷艇传来报告,艇身被炮弹擦伤,开始轻微进水。“堵漏排水,保持速度!”王德彪大声下令,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用木板与帆布封堵破损处,动作麻利而坚定。
凭借着灵活的身形与信号干扰设备,三艘鱼雷艇在枪林弹雨中穿梭,成功避开了日军的追击。当他们安全驶离日军舰队的火力范围,队员们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远处仍在燃烧的松岛号,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弟兄们,我们成功了!松岛号彻底丧失机动能力了!”王德彪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充满了自豪。
海风吹拂着艇首的黄龙旗,旗帜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鲜艳。队员们纷纷望向威海卫的方向,眼中满是对胜利的憧憬与对家乡的思念。
我站在定远舰的舰桥之上,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青禾与沈兰也来到舰桥,看到火光的那一刻,青禾的眼中泛起了泪光,沈兰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青禾激动地说道,声音中带着哽咽。
我点了点头,望着远方的海面,心中默念:甲午之战,我们终于迈出了胜利的第一步。松岛号虽未沉没,但已彻底丧失指挥与机动能力,接下来,便是黄海决战,龙旗扬威的时刻!这一战,我们必能改写历史,让华夏儿女不再受甲午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