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熟
雨越下越大。我趴在窗边,看着雨水在玻璃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刚结束与程砚舟的视频通话,屏幕顶端的提示又亮了起来——是江祁发来的视频邀请。你按下接听键,他清隽的面容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
江祈:在干什么呢?
他靠在床头,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晚风般的温柔。
你调整了下姿势,抱着枕头趴在床上,语气轻快地回答
姜晓晓:刚和程砚舟打完视频呢!
你丝毫没有察觉,在你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江祁眼底的笑意几不可见地淡了几分。
你依旧兴致勃勃地分享着
姜晓晓:今天有几道数学题怎么也解不出来,就去问了他,他讲得可仔细了
你微微歪着头,继续补充
姜晓晓:而且你知道吗?他今天居然学会跟我开玩笑了!我觉得程砚舟这个朋友,真的很值得交。
屏幕那端,江祁的唇角依然维持着上扬的弧度,但握着手机的手指却无声地收紧了些。在你提到“程砚舟”三个字时,他浓密的睫毛会轻轻垂下,在屏幕光线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他清楚地感觉到,胸腔里泛起一丝微酸的涩意。他觉得你似乎在关注另一个男生,甚至那份关注度,隐约有超越他这边界线的趋势。
但他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屏幕里你眉飞色舞的样子,眼神里带着超越年龄的包容与温柔。在他眼里,你始终是那个心性单纯的小孩,坦荡率真,尚未建立起清晰的男女之防,就像你和许昭阳相处时那般自然不设防。
他深知,男生的心思往往比同龄女孩更早熟一些。既然他已经是你的男朋友,那么他愿意用更多的耐心和更宽广的胸怀,来守护你这份不染杂质的赤诚。
江祈:嗯,那很好啊。
他最终只是温和地回应,声音里听不出半分异样。
你依旧沉浸在分享的快乐中,如同往常一样,向他铺陈着你生活中的点滴心情,却唯独没有注意到,当你一次次提起“程砚舟”时,他屏幕上那张俊朗的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与隐忍。
又聊了一会儿日常,睡意渐渐袭来。互道晚安后,你便结束了通话,沉入梦乡。而屏幕另一端,江祁却看着已然暗下去的屏幕,许久没有动作。寂静的夜里,只剩下他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悄然融进了夜色深处。
————
程砚舟推开咖啡馆玻璃门时,风铃发出刺耳的声响。
靠窗的卡座里,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看表,袖扣折射的冷光刺痛了他的眼睛。旁边妆容精致的女人突然站起来,香水味混着咖啡的苦涩扑面而来。
金属勺"当啷"砸在瓷盘上。程砚舟没碰那杯冒着热气的饮料
程砚舟:不用假惺惺
程砚舟父亲:怎么跟你董阿姨说话呢?
男人猛地合上文件夹,表盘在桌面磕出闷响。程砚舟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戒痕已经消失了——那里现在戴着一枚崭新的铂金戒指。
程砚舟父亲:我跟你董阿姨准备领证了。
男人推过烫金请柬,封面印着交织的玫瑰与百合。
程砚舟突然笑起来。
程砚舟:是准备还是已经领了?
他翻开请柬,里面用花体字印着母亲的祭日
程砚舟:是商量还是通知?
女人的脸色瞬间惨白。男人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程砚舟父亲:你妈都走了七年了!董阿姨对你...
程砚舟:对我很好?
程砚舟甩开他的手,腕骨撞到桌角泛起青紫
程砚舟:比如在我妈化疗时,给她看你们在酒店的合照?
咖啡馆的爵士乐突然变得很吵。女人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程砚舟听见她心里在数数——这是她情绪失控时的习惯。
程砚舟父亲:婚礼你必须到场
男人压低声音
程砚舟父亲:媒体都...
程砚舟:我不去
程砚舟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程砚舟:我觉得恶心
耳光来得猝不及防。
右耳瞬间嗡鸣,血腥味在口腔蔓延。程砚舟舔了舔破裂的嘴角,看见女人假惺惺地拉住男人的胳膊
董阿姨:别打孩子...
程砚舟:我妈死的那天
他慢慢直起腰
程砚舟:你在夏威夷跟她开视频会议,记得吗?
雨幕吞噬了身后的惊呼。程砚舟走进便利店,买了包最便宜的纸巾。收银员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脸上的掌印——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了。
赛车场的探照灯刺破雨夜。陈让递来头盔时,程砚舟已经跨上机车。引擎轰鸣盖过所有声音,时速表指针不断右偏,雨水像子弹般击打在护目镜上。
某个急转弯时,他恍惚看见后视镜里有道身影——十岁的自己抱着母亲骨灰盒,站在空荡荡的别墅前。那天也下着这么大的雨,父亲在灵堂里接电话
程砚舟父亲:对,并购案继续推进...
刹车声撕裂雨夜。
三小时后,程砚舟出现在雨幕中。他没打伞,黑色冲锋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头发往下滴着水。更醒目的是他左脸颊——一道明显的红痕。
程砚舟:你怎么来了?
他声音沙哑。
我把伞举过他头顶
姜晓晓:你不是说要出去吗?我看下雨了...
你感到很不可思议,明明自己已沉入梦乡,可梦境中却满是程砚舟的身影。难道就因为我听不到他的心声,才会在梦里与他相遇?这梦境如同一个谜团,萦绕在心头,让你捉摸不透。或许梦境便是这般奇妙,能将现实中那些难以言说的情感与困惑,以独特的方式呈现出来。
程砚舟站在原地没动。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泪。我掏出纸巾递过去
姜晓晓:擦擦,别感冒了
他接过纸巾时,指尖冰凉
程砚舟:走吧,送你回家
他突然说,接过我手中的伞。伞面倾斜,大半都遮在我这边
姜晓晓:程砚舟
我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
姜晓晓:现在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程砚舟:不是
姜晓晓:为什么
我拽住他袖子
姜晓晓:我都这么贴心了!我很诚挚邀请你的,我都把你拉进我们的好友群了。
他停下脚步,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
程砚舟:因为,不熟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养不熟的小狼崽]。
回家的路上,我喋喋不休地讲着许昭阳的糗事、林依的手工、江祁的武术比赛...程砚舟始终沉默,但伞一直稳稳地罩在我头顶。
到楼下时,他突然开口
程砚舟:谢谢
姜晓晓:就这?
我眨眨眼
姜晓晓:没有别的要说了?
程砚舟:你想听什么?
雨声渐歇,路灯在他身后晕开一圈光晕。我忽然想起视频里那个转瞬即逝的笑。
姜晓晓:欢迎加入我们五个人的小群体
我倒退着走向我家别墅
姜晓晓:明天见!
回到房间,我从窗户望下去——程砚舟还站在原地,仰头看着我的房间。直到我屋里的灯亮起,他的身影才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房间,我仰躺在舒适的大床上,思绪如潮水般涌来。为什么我总是对程砚舟有这些难以名状的举动呢?这个问题如同一团迷雾,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渐渐地,疲惫席卷了全身,我在思索中沉沉睡去,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