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雨夜的温度
自那顿被打断的晚餐后，苏念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紧急项目接踵而至，她连续一周埋首在数位板和电脑屏幕前，每天加班到深夜，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林薇发来的八卦信息她都没空细看，更别提去回想那个关于陆珩的、带着薄荷清甜的夜晚。
周五晚上十点，苏念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版修改稿，发送出去的那一刻，她几乎虚脱在椅子上。工作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点开打车软件，屏幕上显示的等待人数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您前方有152人正在排队。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没带伞，而这个时间，地铁也快停了。苏念叹了口气，认命地裹紧单薄的外套，准备冲去不远处的便利店买把伞，再想办法。
刚推开办公楼沉重的玻璃门，一股夹杂着雨丝的冷风就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雨幕厚重得几乎看不清几米外的景物。她咬咬牙，正要用包顶在头上冲进雨里，一道刺眼的车灯穿透雨帘，在她身边停下。
又是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陆珩的脸出现在后面。“上车。”他的声音在哗啦啦的雨声中依然清晰。
苏念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会出现这里？巧合？还是……
“雨很大，上车再说。”陆珩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已经解开了车门锁。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现实容不得苏念多想，她拉开车门，有些狼狈地钻了进去。瞬间，车内的温暖和干燥将她包裹，与外面的凄风冷雨形成了两个世界。她身上湿了一小半，头发滴着水，小心翼翼地生怕弄湿了车内昂贵的真皮座椅。
“擦一下。”陆珩递过来一盒纸巾，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自然地调高了空调温度。
“谢谢……你怎么会在这儿？”苏念一边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忍不住问。这巧合实在太过诡异。
陆珩平稳地启动车子，汇入车流，语气平淡无波：“刚好在附近见完客户，看到打车软件显示这里排队很长，想起你工作室就在这栋楼。”他顿了顿，补充道，“顺路。”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苏念心里却划过一丝异样。他连她工作室具体在哪栋楼都记得？而且，这么晚了，他见什么客户？
但她没有追问。毕竟，在困窘的时刻被人伸出援手，感激之情压过了疑虑。“真的太谢谢你了，陆珩。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举手之劳。”陆珩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刮开一片片清晰又迅速被雨水模糊的视野。车内很安静，只有雨声、空调声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苏念报出家的地址后，便有些局促地靠在椅背上。一周的疲惫加上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让她精神有些恍惚。她偷偷侧目看向开车的陆珩。
他开车的样子很专注，侧脸线条在仪表盘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指节分明，干净修长。和上次晚餐时的温和有礼不同，此刻的他，在密闭的车厢里，似乎又隐隐散发出那种难以忽视的、内敛而强大的气场。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缓缓停下。陆珩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工作忙完了？”
“嗯，刚交稿。”苏念轻声回答，带着完成重任后的虚脱感。
“注意休息。”他说的很简单，没有多余的客套和关心，却让苏念心头微微一暖。
“你呢？这么晚才结束应酬？”她试着让对话自然些。
“嗯，一个谈判，拖得久了点。”他言简意赅，显然不愿多谈工作。
话题似乎又陷入了僵局。苏念将视线转向窗外，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将窗外的霓虹灯扭曲成一片模糊而梦幻的光斑。
就在这时，车子轻轻颠簸了一下，似乎是压过了一个水坑。苏念放在腿上的包滑落，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口红、钥匙、还有——那个复古的金属薄荷糖盒，滚到了陆珩的脚边。
苏念的脸瞬间涨红，慌忙弯腰去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个空糖盒一直带在身边，或许是因为……那天晚上的记忆还不错？
陆珩的目光扫过那个糖盒，又缓缓移到苏念通红的脸颊上，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
苏念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塞回包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珩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她重新坐好后，淡淡地问：“还喜欢那个味道吗？”
苏念声如蚊蚋：“……还行。”
绿灯亮了，车子继续前行。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再说话，但车厢内的气氛，却似乎不再像刚才那样凝滞，反而流淌着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暖昧。
车子在苏念租住的老式小区楼下停稳。雨势小了些，但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谢谢，那我先上去了。”苏念解开安全带，准备再次冲进雨里。
“等一下。”陆珩叫住她，然后侧身从后座拿过一把黑色的长柄伞，递给她，“拿着。”
苏念看着他递来的伞，那是一把做工精良、质感厚重的伞，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低调的讲究。她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这细小的举动轻轻戳了一下。
“不用了，就几步路……”
“拿着。”陆珩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下次再还我。”
下次。这个词让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接过伞，轻声道：“好，谢谢。那……你开车小心。”
她推开车门，撑开那把明显过于宽大的黑伞，快步走进了单元门。在楼道声控灯亮起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回头。
黑色的迈巴赫依然静静地停在雨中，像一座沉默的堡垒。直到她安全进入楼道，车灯才亮起，缓缓驶离，消失在雨夜的尽头。
苏念握着伞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她站在安静的楼道里，听着窗外的雨声，口中仿佛又泛起了那股清涼的薄荷味。
这一次，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