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硝烟后的余温

第五章 硝烟后的余温

车队驶离黑风口峡谷时，阳光已穿透云层，在布满碎石的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叶寸心坐在监测车的副驾，手里还捏着那台有些磨损的望远镜——刚才耿继辉把它落在了车上，镜身的温度仿佛还没散去。

“在想什么？”洪峰转动方向盘，车子驶过一道颠簸的斜坡，“看你从刚才就魂不守舍的。”

叶寸心把望远镜放进包里，指尖划过包内侧的口袋——那里藏着耿继辉塞给她的弹壳星星，棱角被磨得光滑，硌在掌心却很安心。“我在想，刚才史大凡被蛇吓到时，要是我没唱歌，他会不会……”

“不会。”洪峰打断她，语气笃定，“耿继辉那小子比谁都冷静，就算你不说话，他也有办法搞定。不过你那招确实管用，至少让大凡分了神。”他忽然笑了，“说起来，你唱歌是真跑调，我在指挥车里都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叶寸心的脸腾地红了，伸手去抢洪峰手里的对讲机：“不许说！再笑我把你上次吃霸王餐被老板追三条街的事告诉嫂子！”

“哎哎，小丫头片子还学会威胁人了？”洪峰笑着躲开，“算我怕了你，不说了还不行吗。”

监测车的屏幕上，队员们的心率已基本恢复正常。雷战的心率稳定在95，耿继辉88，火凤凰的姑娘们稍高些，但也都在100以内。叶寸心翻看着记录册，指尖在“史大凡：遭遇蛇类惊吓，经心理干预后恢复稳定”那行字上停顿了很久——原来心理辅导不只是冰冷的理论，有时候一句跑调的歌，也能成为支撑的力量。

***回到营区时，已是中午。炊事班的老班长站在门口张望，看到车队就喊：“可算回来了！给你们留了红烧肉，热乎着呢！”

队员们卸下装备，互相搀扶着往食堂走。庄焱的胳膊还缠着绷带，却不忘跟郑三炮吹嘘：“刚才最后那个擒拿，我可是用了咱们孤狼B组的独门绝技，帅不帅？”

“帅个屁！”郑三炮毫不留情地怼回去，“要不是我从后面踹那家伙一脚，你胳膊早被拧断了。”

叶寸心跟在后面，看着他们斗嘴，忽然觉得眼眶有些热。这些在战场上能瞬间取敌人性命的硬汉，私下里却像群没长大的孩子，吵吵闹闹，却又彼此护着。

林国良正在给雷战重新包扎伤口，刚才在峡谷里只是简单处理，此刻解开绷带，伤口周围已有些红肿。“都跟你说了别用云南白药，你这伤口得用碘伏消毒。”林国良一边用棉球擦拭，一边念叨，“还有，最近别吃辛辣的，老班长做的红烧肉你就别想了。”

“啰嗦！”雷战皱着眉，却乖乖地没动，“给我留点排骨总行吧？”

“没有！”林国良板着脸，眼里却藏着笑，“谭晓琳说了，等你伤好了，她亲手给你做。”

叶寸心刚走到食堂门口，就被何璐拉住了。火凤凰的教导员手里拿着个保温桶，塞给她：“这是我妈给我寄的红糖姜茶，你刚才在指挥车肯定冻着了，喝点暖暖身子。”

“谢谢何璐姐。”叶寸心接过保温桶，指尖触到温热的桶壁，心里暖烘烘的。

“跟我客气什么。”何璐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起来，刚才你唱歌的时候，我还以为指挥车被敌人偷袭了呢，那动静，比手雷还响。”

叶寸心的脸又红了，正想辩解，就看到耿继辉走过来。他刚把狙击枪送回装备室，作训服的领口敞开着，露出被汗水浸湿的锁骨。“老班长说给你留了糖醋排骨，再不去就被哈雷抢光了。”

“来了！”叶寸心立刻跟何璐道别，快步跟上他的脚步。

食堂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叶寸心刚坐下，耿继辉就把一盘糖醋排骨推到她面前，自己则端着碗小米粥慢慢喝。“多吃点，刚才在指挥车肯定没好好吃东西。”

“你也吃啊。”叶寸心夹起一块排骨递到他嘴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动作也太亲昵了。

耿继辉愣了一下，还是张嘴吃了。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庄焱、哈雷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带着戏谑的笑。叶寸心的脸瞬间红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什么看！”耿继辉瞪了他们一眼，声音不高，却带着威慑力。队员们立刻低下头，假装专心吃饭，肩膀却忍不住抖动——显然是在憋笑。

叶寸心埋着头扒饭，耳朵却红得能滴出血。她能感觉到耿继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下午，队员们轮流休息。叶寸心抱着心理评估表，挨个宿舍进行回访。走进史大凡的宿舍时，他正趴在床上看书，看到叶寸心就红了脸：“教导员，上午的事……谢谢你啊。”

“谢我干什么？”叶寸心在他床边坐下，“是你自己够勇敢，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吓得腿都软了。”她翻开评估表，“其实很多人都怕蛇，这很正常。下次执行任务前，我们可以做个脱敏训练，慢慢就不怕了。”

史大凡点点头，忽然挠了挠头：“不过教导员，你唱歌是真难听。”

叶寸心笑着捶了他一下：“再提我就把你怕蛇的事写进档案里，让所有人都知道。”

从史大凡宿舍出来，叶寸心沿着走廊慢慢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格子状的光影。她想起刚到雷电时的胡闹，想起林国良和谭晓琳的和解，想起这次实战任务中的惊心动魄……短短几天，却像过了很久。

走到楼梯口时，她看到耿继辉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个小小的盒子。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把盒子递给她：“给你的。”

叶寸心打开一看，里面是枚崭新的弹壳星星，比上次那个更精致，边角还刻着个小小的“寸”字。“这是……”

“上午在峡谷捡的弹壳，闲得没事就磨了磨。”耿继辉的耳尖有些红，“上次那个太糙了，这个……你留着玩。”

叶寸心捏着那枚星星，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心里却暖得厉害。她抬起头，正好对上耿继辉的目光，那双总是带着锐利的眼睛，此刻像盛满了星光，温柔得能溺死人。

“辉哥哥，”她鼓起勇气，声音细细的，“下次执行任务，我还跟指挥车，好不好？”

“不好。”耿继辉想也没想就拒绝，看到叶寸心垮下来的脸，又补充道，“太危险。不过……如果你非要去，我会保护你。”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温暖的画。叶寸心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更多的任务，更多的挑战，但只要身边有这些可爱的人，有这份藏在硝烟后的余温，再难的路，她也能笑着走下去。

营区的广播里，突然响起了《团结就是力量》的歌声，虽然不是叶寸心那跑调的版本，却依旧听得人心里热乎乎的。远处的训练场上，有队员在打篮球，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和着歌声，构成了雷电突击队最动人的旋律。

广播里的歌声还在回荡，叶寸心捏着那枚刻着“寸”字的弹壳星星，指尖在冰凉的金属上反复摩挲。耿继辉站在她身边，目光落在窗外——训练场上，庄焱正被郑三炮按在地上抢篮球，哈雷举着相机在旁边拍，嘴里嚷嚷着“这张能当表情包”，一片闹哄哄的景象，却比任何凯旋的号角都让人安心。

“对了，”叶寸心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上午在峡谷，我记录了大家的应激反应数据，你要不要看看？”她翻开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雷战：遭遇伏击时心率150，30秒后降至120，抗压能力优；耿继辉：狙击时心率85，呼吸频率稳定，心理素质极强；田果：看到蛇时心率骤升至180，需加强脱敏训练……”

耿继辉探头看过去，目光在“耿继辉：心理素质极强”那行字上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评价这么高？”

“本来就是。”叶寸心抬头看他，眼神亮晶晶的，“你当时趴在石头后面，手都没抖一下，我在指挥车里看着都觉得厉害。”

耿继辉轻咳一声，移开目光，耳根却悄悄红了：“那是基本操作。”

两人并肩站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却不觉得尴尬。远处的笑声、篮球拍打地面的砰砰声、广播里渐渐减弱的歌声，像一张柔软的网，把他们裹在中间。

“晚上有篝火晚会，老班长说要庆祝这次任务圆满完成。”耿继辉忽然说，“你……”

“去！”叶寸心立刻点头，生怕他反悔，“我还要烤红薯！上次在基地后山烤的，还没熟就被林国良抢去了。”

“他敢。”耿继辉的声音沉了沉，带着点护短的认真，“这次我帮你盯着，谁也抢不走。”

叶寸心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忍不住笑了。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竟让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傍晚的营区被晚霞染成了橘红色。训练场上燃起了篝火，火焰噼里啪啦地跳动着，把周围人的脸映得通红。老班长端来一大盆烤串，油星溅在炭火上，滋啦作响，香气飘出老远。

“教导员！这边坐！”田果挥着手里的烤鸡翅，冲叶寸心喊。火凤凰的姑娘们围坐在一块，身边堆着一堆零食和饮料。

叶寸心刚走过去，就被谭晓琳拉着坐下：“来，尝尝我烤的鱿鱼，放了你爱吃的蜂蜜。”

“谢谢晓琳姐！”叶寸心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带着炭火的焦香，好吃得眯起了眼睛。

不远处，孤狼B组的男人们正围着雷战喝酒。雷战今天难得没板着脸，举着酒瓶跟郑三炮碰了一下：“你小子，今天在峡谷那记飞踹，有点当年我的风范。”

“那是！也不看是谁带出来的兵！”郑三炮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刚要再说点什么，就被林国良怼了一句：“吹吧你，刚才抢庄焱烤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神气？”

篝火旁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叶寸心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她想起刚到雷电时，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训练跟不上，战术听不懂，每次吃饭都躲在角落。是谭晓琳偷偷给她塞过巧克力，是雷战在她打脱靶时没骂她，只是说“再练”，是耿继辉……是耿继辉在她被庄焱嘲笑“娇滴滴”时，冷冷地说了句“她比你准”。

“在想什么呢？”一只烤红薯递到她面前，是耿继辉。红薯烤得焦黑，还冒着热气，他用军刀小心地剥开皮，露出里面金黄软糯的瓤。

“没什么。”叶寸心接过红薯，指尖被烫得缩了缩，却舍不得松手，“就是觉得……挺好的。”

“嗯。”耿继辉在她身边坐下，手里拿着根没烤的玉米，慢悠悠地转着，“以后会更好。”

叶寸心咬了一口红薯，甜得有点噎人。她转头看耿继辉，他正低头看着篝火，火光在他眼底明明灭灭。

“耿继辉，”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上次我问你，能不能一直跟指挥车，你说不好……”

耿继辉转动玉米的手停了下来。

“那我努力训练，等我足够厉害，厉害到能自己保护自己了，你就让我跟，好不好？”叶寸心的声音带着点紧张，像在等待判决。

篝火噼啪一声，爆出个火星。耿继辉抬眼，对上她的目光，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期待，像藏着星星。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叶寸心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手里的红薯好像更甜了。

夜渐渐深了，篝火渐渐弱下去，变成一堆通红的炭火。有人开始唱歌，有人靠在一起聊天，还有人已经躺在草地上睡着了，嘴角带着笑。

叶寸心靠在一棵老槐树下，看着天上的星星。耿继辉坐在她旁边，手里还拿着那根没烤的玉米，大概是忘了。

“你看，那颗星星最亮。”叶寸心指着天边一颗明亮的星，“我妈说，人去世了就会变成星星，看着自己在意的人。”

耿继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爸也这么说。”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他是个老侦察兵，牺牲的时候，我才十岁。”

叶寸心愣住了，她从没听过耿继辉提家里的事。

“他说，当侦察兵，要眼睛亮，心要静，不能怕黑。”耿继辉的声音很轻，像在说给星星听，“我现在每次执行任务，都觉得他在看着我。”

叶寸心没有说话，只是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两人的肩膀轻轻碰到一起，带着彼此的温度。

“以后有任务，我陪着你。”她小声说，“不管是在指挥车，还是在你身边。”

耿继辉转头看她，眼里的星光比天上的还亮。他没说话，只是把那根没烤的玉米塞到她手里。

玉米的外皮有些粗糙，却带着阳光的味道。叶寸心握紧了玉米，也握紧了身边这份沉甸甸的温暖。

她知道，未来还会有风雨，还会有挑战，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这团温暖的篝火，有这颗亮闪闪的星星，她就什么都不怕。

因为他们是战友，是家人，是彼此在硝烟里，最坚实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