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晨光携风来
晨光熹微时，陆离是被窗外的鸟鸣唤醒的。
老旧居民楼的窗户玻璃蒙着层薄灰，晨曦穿透玻璃，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斜斜的光带，细小的尘埃在光里浮沉。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昨晚巷子里沈淮璟的眼神还清晰得像在眼前。
翻了个身，手机屏幕亮着，显示五点四十分。陆离迅速起身，动作轻得像猫，生怕吵醒隔壁房间熟睡的爷爷。狭小的客厅里还飘着昨晚剩下的药味，他走到爷爷房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看到老人呼吸均匀，眉头舒展，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简单洗漱后，陆离系上围裙走进厨房。案板上摆着昨晚特意买的小米和红枣，他动作娴熟地淘洗干净，加水下锅，小火慢慢熬煮。
差不多爷爷起来就该好了，但他还是不放心。
便拿出手机给爷爷留言【爷爷我熬了红豆粥，起来记得关火，然后喝一碗。】
六点三十，陆离背上书包便出了门。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格外清爽，路边的早餐摊已经冒出热气，油条的香气混杂着豆浆的甜香，弥漫在街巷里。他摸了摸口袋里不多的零钱，最终还是没停下脚步——便利店的工资要月底才发，爷爷的医药费还得留着应急，能省则省。
走到公交站时，恰好赶上第一班早班车。车厢里人不多，大多是背着书包的学生和赶去上班的上班族，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陆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缓缓闭上了眼。
公交车缓缓驶入学校站台，陆离起身下车，汇入涌进校园的人流。清晨的校园格外热闹，学生们三三两两走着，讨论着昨晚的作业，或是计划着周末的行程。陆离低着头，快步走进教学楼。
上午的课过得很快，数学老师的板书密密麻麻，英语老师的口语流畅得让人跟不上节奏。陆离听得很认真，笔记记得工工整整，只有在课间休息时，才会趴在桌子上，稍微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同桌是个性格开朗的男生叫陈煦和，几次想和他搭话，但看陆离实在太困只好蔫巴。
中午放学铃一响，学生们立刻涌出教室。陆离收拾好书包，没有去食堂，而是朝着学校后门的方向走去。他记得后门附近有一家平价超市，打算买点面包当午饭，顺便看看有没有新鲜的水果，给爷爷带回去。
超市里人不多，陆离挑了一个最便宜的全麦面包，又在水果区徘徊了很久，最终选了一小袋苹果——爷爷喜欢吃苹果，说咬起来脆生生的，开胃。付完钱，他走到超市门口的长椅上坐下，慢慢啃着面包。
眼神不自觉地飘向超市门口来往的行人，最后又回到啃了半个的面包上继续吃着。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落在他身上的阳光。陆离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撞进沈淮璟带着戏谑的眼睛里。
“就吃这个？”沈淮璟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沉郁，目光落在他手里啃了一半的全麦面包上，那面包表皮干硬，连点夹心都没有，一看就知道是超市里最便宜的款。
“你怎么在这？”陆离很平静的询问完后就继续低头啃着面包。
沈淮璟挑眉，身形微俯，阴影将陆离整个人罩得更严实了些，语气里的戏谑掺了点探究：“路过，没想到能看见陆大学霸在路边啃硬面包。”他指尖虚虚点了点陆离手里的面包，“就吃这？”
陆离咀嚼的动作没停，咽下嘴里的面包才抬眼，眸光清冽得像淬了冰的泉水，没有半分窘迫，反倒坦坦荡荡：“能填肚子就好。”
阳光从沈淮璟的肩侧漏进来，落在陆离清瘦的侧脸上，勾勒出他紧抿的唇线和挺直的下颌线。他没有因为沈淮璟的打量而局促，也没有为自己手里廉价的全麦面包辩解，只是低头又咬了一口，干硬的面包在齿间摩擦出细微的声响，他却吃得从容不迫。
“家里条件就这样，没什么好丢人的。”陆离的声音很淡，“倒是你，沈少这么闲，专门来围观别人吃面包？”
沈淮璟脸上的戏谑淡了些，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陆离：“看不出来，你心态倒好。”
“嗯。”
陆离站起身，拍了拍灰转身就走了。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
沈淮璟也跟上，脚步声不疾不徐，恰好落在陆离身后半步：“图书馆？这个点去，是要赶闭馆前的自习位？”
陆离侧了侧头：“嗯。”
“陆大学霸这么卷啊，整天学习无不无聊啊？”沈淮璟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
陆离没回头，脚步没缓，声音淡得像风：“各有所好。”对他而言，书本里的知识比无意义的消遣更实在，谈不上无聊，反倒是安稳的依托。
沈淮璟追上前半步，与他并肩，指尖夹着车钥匙转了个圈，金属碰撞声清脆：“总闷在图书馆多没意思，带你去个地方。”
陆离眉峰微蹙，清冷的眸光扫过他：“不去。”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他今晚的计划里只有错题复盘和文献查阅。
“别急着拒啊。”沈淮璟笑了笑，语气带着点诱哄，“璀璨见过没？市中心最火的会所，去开开眼界，总比啃书本有意思。”他说着，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拉开后座车门，“就当放松，我请客，不用你花钱。”
陆离站在原地没动，阳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我对那些地方没兴趣。”
“去看看又不吃亏。”沈淮璟没松手，车门敞着，语气里带点不容拒绝的强势，眼底却藏着兴味，“陆大学霸总不能一辈子埋在书里吧？偶尔也得沾点人间烟火气。”他顿了顿，补充道，“放心，不闹你，就带你转一圈，想走随时送你回来。”
陆离沉默了几秒，看着沈淮璟眼底的坚持，又看了看天色，最终还是弯腰坐进了车里。
沈淮璟跟着坐进来，报了璀璨的地址，转头看向陆离：“算你识相。”
——车子停在璀璨地下车库。
璀璨的地下车库灯光亮得晃眼，沈淮璟领着并肩走的陆离往VIP电梯去，指尖攥着的奢侈品纸袋随着脚步轻轻晃。他瞥了眼身旁人洗得发白的棉质T恤，领口还带着点洗变形的软塌，心里突然冒起个坏念头——陆离向来清冷又坦荡，要是穿那种透得能隐约见肤的衣服，会不会终于露出点害羞的模样？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压不住，沈淮璟甚至悄悄发誓，纯粹是好奇，想看看这“铁石心肠”的学霸破功的样子。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沈淮璟立刻从纸袋里掏出一套衣服递过去：“忘了给你带见面礼。”
那是件珍珠白的雪纺衬衫，布料薄得像一层雾，对着电梯顶灯晃了晃，能清晰看见指尖的影子，领口是微敞的法式设计，缀着两颗细碎的银扣，下面配的黑色长裤剪裁贴身，裤脚收得利落，一看就价值不菲，和陆离身上的旧T恤形成刺眼的对比。
“换上。”沈淮璟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眼底却藏着按捺不住的玩味，“等会儿见林沐阳和江谭洺，你认识。”
陆离垂眸看着怀里的衣服，指尖触到雪纺的微凉触感，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他不是在意衣服透，只是不习惯这种过于张扬的风格，身上的旧T恤虽然朴素，却干净平整，穿得自在。清冷的嗓音没什么起伏：“不用。
“就穿一次？然后扔了就行。”沈淮璟把衣服往他怀里又塞了塞，电梯“叮”地一声到达顶层。
“旁边有休息室，十分钟后出来。”他说着就推着陆离往休息室走，语气带点耍赖的意味。
关上门的瞬间，沈淮璟靠在走廊墙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心里的好奇越发强烈——陆离会不会手足无措？会不会红着脸把衣服脱下来？他甚至开始想象陆离局促地扯着领口，眼神躲闪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
休息室里，陆离抱着衣服站了片刻，最终还是抬手褪去了旧T恤。雪纺衬衫穿在身上，微凉的布料贴着皮肤，隐约勾勒出他清瘦的肩胛骨轮廓，薄料下的皮肤色泽若隐若现，竟意外衬得他清冷的气质多了几分易碎的美感。黑色长裤收紧了腰线，刚好卡在他纤细却挺拔的腰上，让原本就修长的腿显得更长。
推开门时，沈淮璟正低头玩着手机，抬眼瞥见他的瞬间，呼吸顿了顿，手里的手机差点滑落在地。预想中的害羞、局促全都没有，陆离就那样站在灯光下，清冽的眸光扫过来，眼底平静无波，连耳尖都没泛红，仿佛身上这件透得惹眼的衣服，只是件最朴素的校服。
“不错。”沈淮璟迅速敛去眼底的惊讶，掐灭刚点燃的烟，眼底的玩味深了些，“没想到陆大学霸穿这种衣服，还挺不一样。”
陆离没接话，只是抬手将微敞的领口轻轻扯了扯，动作自然坦荡，没有丝毫忸怩：“可以走了？”
“急什么。”沈淮璟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指尖传来布料下温热的触感，语气里的玩味瞬间褪去，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强势。
他垂眸看着陆离领口露出的一小片细腻皮肤，被灯光映得泛着浅淡光泽，刚才还觉得有趣的心思，此刻竟莫名的连他都奇怪的心思——这么干净坦荡的模样，凭什么让除了他以外的人盯着看？
陆离眉峰微蹙，想挣开他的手：“你干什么？”清冷的嗓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疑惑。
沈淮璟没松手，反而俯身凑得更近，温热的气息擦过陆离的耳廓，带着点含糊的蛮横：“丑死了。”这话出口时，他自己都觉得心虚——明明刚才看一眼就移不开眼，此刻却硬找着蹩脚的理由。
不等陆离反驳，他拽着人就往休息室走，力道不算重，却带着股不容置喙的执拗，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手腕细腻的皮肤，心里乱糟糟的：刚才那点看热闹的心思早没了，满脑子都是“不能让除他以外的人看见”的念头，陆离这样清透又坦荡的模样，怎么能被别人窥探？
沈淮璟把他推进休息室，反手带上门，将外面隐约的喧闹隔绝在外。他从纸袋里翻出陆离换下的旧T恤，塞进他怀里，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懊恼，有不易察觉的别的心思，“赶紧换上，别让我再说一遍。”
陆离看着怀里熟悉的旧衣服，又看了看沈淮璟紧绷的下颌线，虽不解他突如其来的变脸，却也没再多说。他抬手解开雪纺衬衫的银扣。
沈淮璟见状，耳尖莫名发烫，连忙别开脸，目光落在墙上的装饰画上，喉结滚动了一下：“快点。”心里却乱糟糟的——刚才还盼着他穿得惹眼，现在却见不得别人多看他一眼，沈淮璟自己都觉得荒谬，暗骂自己蠢货。
片刻后，陆离换好衣服走出来，旧T恤穿在身上，干净又自在，那份清冷坦荡的气质更甚。沈淮璟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些，却依旧没解释刚才的反常，只是率先迈步：“走吧，他们该等急了。”
——
包厢里灯火通明，柔软的沙发围成一圈，屏幕上正放着流行歌曲。
沈淮璟推开包厢门时，里面的喧闹更甚了几分。他侧身让陆离先进，自己跟着走进去
江谭洺正在点歌，没回头，“咋才来啊？唱啥？”
“沐阳呢？”沈淮璟没等他回答，径直拉着人往沙发中间坐，还特意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眼神示意陆离坐下。
“厕所呢。”江谭洺终于点完歌，抬手揉了揉眉心，刚转过头想跟沈淮璟吐槽，视线扫到他身边的人时，瞳孔猛地一缩，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卧槽，沈淮璟？你死变态啊？”
“滚，你他妈才变态。”沈淮璟眉头拧得更紧，抬脚就往江谭洺膝盖上踹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
“那你直转gay？”江谭洺揉着膝盖，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这话刚落地，包厢门就被推开了。林沐阳搓着手走进来，头发还带着点湿意，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看到沙发上的陆离时，动作猛地一顿，烟差点掉在地上：“我靠，陆学霸？你咋在这儿？”
“都闭嘴，唱歌。”
最终整个晚上就在这么个奇怪确和谐的氛围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