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自那日幻相风波后，幽谷的日子仿佛被浸入了一罐稠密的蜜糖里。

哪吒来得愈发勤快，几乎将云楼宫当成了偶尔落脚的去处，而幽谷才是他真正的归所。

他不再总是绷着一张冷脸，对着苏轻媚时，那眼底的冰霜会悄然融化，流露出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温顺的依赖。

苏轻媚虽依旧将他看作闹别扭的“小朋友”，却也真切地感受到了他那份笨拙而执着的关怀。

他不再轻易毁坏谷中花草，甚至会学着帮她晾晒茶青，尽管那副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模样常常惹得她发笑。

他依旧霸道，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幽谷，但那霸道里，少了些最初的暴戾，多了些生怕被旁人分走她注意力的、孩子气的紧张。

这日午后，阳光暖融，溪水淙淙。哪吒盘膝坐在老梅树下，看似在闭目调息，心神却全系在不远处正在采摘新茶的苏轻媚身上。

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的罗裙，弯腰时勾勒出纤细的腰肢，九尾在身后悠闲地晃动着，如同流云拂过草地。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发间簪着的那朵紫色小花上跳跃，衬得她侧颜如玉，眉眼如画。

哪吒看着看着，心头那点莫名的躁动又升腾起来。他忽然很想知道，她那九尾摸起来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像看起来那般柔软蓬松？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般疯长，挠得他心痒难耐。可他素来别扭，直接开口要求是决计不可能的。

苏轻媚采完茶，一回头，便见哪吒正盯着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眸光闪烁，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纠结。

她感知到他心绪里那点混合着好奇与渴望的躁动，觉得有趣，便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笑问：“怎么了？我们三太子殿下又有什么烦心事了？”

哪吒被她突然的靠近惊得呼吸一窒，鼻尖萦绕上她身上清甜的气息，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他别开脸，闷声道：“没什么。”顿了顿，又像是忍不住，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的尾巴……看着倒是暖和。”

苏轻媚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原来是好奇这个。

她看着哪吒那微红的耳根和强装镇定的侧脸，只觉得这“小朋友”别扭得可爱。她眼波流转，起了逗弄之心，笑道：“想摸？”

哪吒猛地转回头，眼睛亮了一下，却又迅速垂下眼帘，嘴硬道：“谁、谁想摸了！本尊只是……只是随口一说！”

“哦？”苏轻媚拖长了语调，眼底狡黠之色更浓。她后退一步，周身泛起柔和的白光，身形在光芒中逐渐缩小、变化。

待光芒散尽，原地已不见那清媚慵懒的女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通体雪白、唯有额间一缕淡金纹路、双眸湛蓝如宝石的九尾灵猫。

那九条尾巴比人形时更加蓬松柔软，如同九团洁白的云朵，在她身后优雅地摇曳。

灵猫轻盈地跃上哪吒的膝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卧下，仰起小巧精致的脸，对着他轻轻“喵”了一声，声音娇软甜糯，带着天然的蛊惑。

哪吒完全呆住了。

他低头看着膝上这团毛茸茸、暖呼呼的小东西，看着那双清澈湛蓝的猫眼里映出的、自己有些傻气的倒影，心脏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与欢喜瞬间淹没了他。

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碰触了一下那最近的一条尾巴。

触手之处，是想象不到的柔软与温暖，如同上好的云锦，又带着生命特有的鲜活弹性。那尾巴在他指尖轻轻扫过，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心尖发颤的酥麻。

“喵~”灵猫似乎觉得舒服，又软软地叫了一声，主动将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

那细腻温暖的触感，让哪吒整颗心都软成了一滩春水。他再也忍不住，双手轻轻地将那小小的、温暖的身体拢在掌心，低下头，用脸颊小心翼翼地蹭了蹭那毛茸茸的头顶。

莲香与猫儿身上干净的阳光气息交织在一起，让他那孤寂了千年的神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满足。

就在这时，谷外隐约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和交谈声，似乎是取经团队途径附近。其中一道声音颇为熟悉，正是那卷帘将沙僧。

膝上的灵猫耳朵微微一动，抬起头，湛蓝的猫眼好奇地望向谷外方向。

哪吒瞬间从那份温馨悸动中惊醒，心头警铃大作！那卷帘将！他怎么又出现在附近？！再看膝上的猫儿竟然对那声音产生了反应，一股浓烈的、几乎化为实质的醋意猛地窜上心头！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将膝上的灵猫紧紧抱在怀里，用宽大的袖袍严严实实地遮住，只露出一双警惕的、如同护食幼兽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瞪向谷口方向。

混天绫无风自动，在他周身泛起隐隐的红光，杀气凛冽。

“不准看！”他低头，对着怀里被裹得只剩一双蓝眼睛露在外面的猫儿，咬牙切齿地命令道，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独占欲，“不准听！不准想！”

灵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霸道举动弄得有些发懵，在他怀里轻轻挣扎了一下，发出不满的“呜噜”声。

哪吒却抱得更紧，仿佛生怕一松手，这温暖的、属于他的小东西就会被外人吸引了去。

他将下巴轻轻抵在猫儿毛茸茸的头顶，闷声重复：“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那执拗的语气，早已超越了“朋友”的界限，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尚未明晰的、深沉而炽烈的占有。

苏轻媚在他怀里，感知到他心头那翻江倒海般的醋意和那近乎恐慌的占有欲，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这“小朋友”的醋劲儿，真是越来越大，连沙僧远远的一点声音都容不下了。

她索性不再挣扎，放松了身体，窝在他温暖（虽然因紧张而有些僵硬）的怀里，九条尾巴在他袖袍的遮掩下轻轻晃了晃，扫过他的手臂，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哪吒感受到她的顺从和那尾巴带来的亲昵触感，心头的醋意和恐慌这才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饱胀的幸福感。

他抱着怀里这团温暖柔软的小东西，只觉得拥有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谷外的谈笑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幽谷重归宁静，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某人如擂鼓般尚未完全平复的心跳。

哪吒依旧抱着不肯松手，低头看着怀里那双湛蓝的、此刻带着几分慵懒和纵容望着他的猫眼，心头那名为“情”的幼苗，在醋海与蜜糖的交织灌溉下，悄然茁壮，再难忽视。

而他依旧固执地认为，这只是对“最好朋友”的独占。

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洒在相拥的一神一猫身上，温暖而静谧。

直到怀里的猫儿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在他掌心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准备入睡，哪吒才微微放松了手臂，却依旧将她圈在怀里最安全的位置，仿佛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