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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幽谷“约法三章”后，哪吒自觉与苏轻媚的“朋友”关系已然确立。

这认知如同在他孤绝的千年岁月里，投下了一颗温润的珍珠，虽不炽热，却隐隐生光。

他依旧是天庭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可私下里，往幽谷跑的频率，却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地勤快了许多。

这日，他刚处理完一桩妖魔作乱的公务，身上还带着未散的煞气与淡淡的血腥味，便踏着风火轮径直落在了幽谷口。

还未入内，便听得里面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并非苏轻媚独处，竟似有他人？

哪吒眉头瞬间拧紧，方才因即将见到“朋友”而略有舒缓的心绪，立刻被一股无名火取代。

他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隐在一丛茂密的翠竹之后，向内望去。

只见溪畔那株老梅树下，苏轻媚正与一红衣少女相对而坐。

那少女明眸皓齿，娇俏可人，发间簪着几朵新鲜的桃花，正是积雷山的玉面狐狸。

此刻，她正亲昵地挽着苏轻媚的手臂，将头靠在她肩上，语带哽咽地诉说着什么。

“……轻媚妹妹，你说得对，强求来的终究不是本心所求。牛魔王他……他心中终究是更看重铁扇公主母子。这几日，我瞧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心里虽酸，却也明白，我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玉面狐狸说着，眼圈又红了，更显得楚楚可怜。

苏轻媚任由她靠着，指尖轻轻梳理着玉面狐狸鬓边有些散乱的发丝，声音是一贯的清甜慵懒，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既然明白了，又何必再为此伤神？你这般容貌，这般家世，离了他牛魔王，难道就活不下去了么？这世间的乐趣多着呢，何必困于情爱一隅。”

她说着，抬手用袖角拭去玉面狐狸眼角的泪珠，动作轻柔自然。

阳光透过梅枝缝隙洒下，落在她低垂的眉眼和玉面狐狸依赖的姿态上，竟构成了一幅极美的、带着暧昧亲昵气息的画面。

竹丛后的哪吒，看着那玉面狐狸几乎整个人都要偎进苏轻媚怀里，看着苏轻媚那般细致温柔地为她拭泪，心头那股邪火“腾”地一下烧得更旺了！

这狐狸精！怎的如此不知廉耻！还有这猫妖！对着这狐狸就能这般温言软语，动手动脚？怎的从未见她对自己如此“体贴”过？她只会逗他、惹他生气，最多……最多就是递杯粗茶！

一股比之前面对青玄竹精时更强烈、更尖锐的醋意，混合着一种被冷落的不忿，狠狠攫住了他。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腰间混天绫因他情绪的波动而微微发烫，袖中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嗤啦——”

一声轻微的、布料撕裂的声响，突兀地打断了溪畔的私语。

苏轻媚和玉面狐狸皆是一怔，循声望去，只见苏轻媚那素色罗裙的袖口，竟无端裂开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边缘隐隐有焦痕，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灼了一下。

苏轻媚低头看了看裂口，又抬眼，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哪吒藏身的那丛翠竹，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她安抚地拍了拍瞬间有些惊慌的玉面狐狸的手背：“无事，许是方才被树枝勾到了。”说着，便自然地站起身，对玉面狐狸道，“姐姐且稍坐，我去换件衣裳。”

她袅袅娜娜地朝着竹屋走去，经过那丛翠竹时，脚步未停，只轻轻丢下一句带着笑意的低语，如同羽毛拂过心尖：“多大的火气，连件衣裳都容不下了？”

竹丛后的哪吒，听到她这意有所指的话，脸颊猛地爆红，既是恼怒被她看穿，又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抓包后的羞窘。

他猛地从竹丛后现身，也顾不上那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起身行礼的玉面狐狸，几步追上苏轻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他仰头瞪着她，那双掣电的眸子里怒火与委屈交织，声音因气急而有些发颤，“你答应过我的！”

苏轻媚停下脚步，回身看他，手腕被他攥得有些发疼，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掌心不同寻常的滚烫温度。她眨了眨眼，故作不解：“答应你什么？”

“不许跟别人靠那么近！”哪吒几乎是吼出来的，小脸涨得通红，全然没了平日那冷面杀神的模样，倒像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孩童，“你刚才……你刚才都让她靠在你身上了！你还……还给她擦眼泪！”最后一句，说得简直是咬牙切齿。

苏轻媚看着他这副气急败坏、独占欲爆棚的模样，心下觉得好笑，又有点无奈。

这“小朋友”的占有欲，是不是太强了些？她试图讲道理：“玉面姐姐心情不好，我安慰她一下而已。她是女子，这有什么……”

“女子也不行！”哪吒打断她，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紧了几分，仿佛生怕她一转身又去找那狐狸精，“朋友之间，难道不该是最特别的吗？你既然是我哪吒的朋友，就不能对别人也那样！”

他逻辑混乱，却理直气壮，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执拗的光芒，几乎要灼伤人。

苏轻媚被他这番“朋友独占论”说得一愣。

她看着他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小胸膛，看着他眼底那不容置疑的认真，忽然意识到，对于这个看似强大、实则内心或许无比孤独的“孩子”来说，“朋友”这个身份，可能有着她无法想象的重量。

她心底那点对于“幼崽”的怜爱之情又涌了上来。算了，不过是个缺爱又别扭的小孩，顺着他些也无妨。

她放缓了语气，带着点哄劝的意味：“好啦，我知道啦。以后注意，行了吧？你先松开，手腕疼。”

哪吒闻言，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只见她白皙的手腕上，已然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红痕。

他心头一悸，一股懊恼涌上，却又拉不下面子道歉，只别开脸，闷声道：“谁让你不守信用。”

苏轻媚揉了揉手腕，看着他这副明明心疼却强装凶狠的别扭样，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他手感极好的脸颊，笑道：“我们三太子殿下，真是个小醋坛子。”

她这动作做得极其自然，带着亲昵的调侃。

哪吒被她指尖微凉的触感惊得浑身一僵，想要躲开，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透，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他张了张嘴，想斥责她“放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毫无威慑力的咕哝：“……不准捏脸。”

苏轻媚从善如流地收回手，笑道：“好，不捏。”

她看了看那边不知所措的玉面狐狸，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不悦”气息的“小朋友”，想了想，对玉面狐狸扬声道，“玉面姐姐，今日我还有些事，就不多留你了。你且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凡事看开些。”

玉面狐狸何等识趣，见状连忙起身，对着哪吒的方向又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不敢再多停留片刻。

谷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哪吒看着玉面狐狸消失的方向，冷哼一声，这才觉得心头那口郁气稍稍平息。

他转回头，看向苏轻媚，见她正含笑望着自己，那目光清澈坦荡，带着纵容，仿佛他刚才那番无理取闹，只是孩童的玩闹。

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她裂开的袖口上，顿了顿，忽然从自己的锦袍内衬上，扯下一颗用来装饰的、小巧而莹润的珍珠——与他鬓间那些一般无二，只是略小些。

他有些粗鲁地拉过苏轻媚的手，将那颗珍珠塞进她掌心。

“拿去，补你的衣裳。”他语气依旧硬邦邦的，眼神却飘忽着不敢与她对视，“本尊……本尊弄坏的，自然由本尊来赔。”

苏轻媚看着掌心那颗圆润可爱、还带着他体温和淡淡莲香的珍珠，又抬头看看他微红着耳根、强装镇定的侧脸，心头倏地一软。这别扭又真诚的“小朋友”啊……

她收起珍珠，眉眼弯弯：“那就多谢三太子殿下啦。”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凑近他，带着点神秘的语气，“对了，我前几日发现后山一株野茶树，新发的嫩芽瞧着不错，一起去摘些回来，我给你炒制新茶，如何？保证比上次的还好喝。”

她这话，带着分享秘密的亲近和一种自然而然的邀约。

哪吒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颜，嗅到她身上清甜的气息，心头那点残存的醋意和懊恼，瞬间被一种暖洋洋的、名为“被特殊对待”的满足感所取代。

他努力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嗯。”

阳光正好，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草清香。苏轻媚笑着，很自然地再次拉起他的手腕——这一次，动作轻柔了许多——带着他朝后山走去。

哪吒跟在她身侧，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和摇曳的九尾，感受着手腕处她指尖微凉的柔软，忽然觉得，这幽谷的时光，似乎比他征战三界、俯瞰众生，要有趣得多，也……温暖得多。

只是这“朋友”，只能是他一个人的。谁若敢来分走她的注意力，无论是男是女，是妖是仙，他哪吒，绝不答应！

稚嫩却俊美无俦的脸上，闪过一丝与他外形极不相符的、霸道而专注的决绝。

莲香缭绕间，那初生的情愫，在独占欲的浇灌下，悄然滋长，连他自己都尚未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