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献祭

那之后，沈巍变得更加沉默。他不再试图解释，也不再轻易让赵云澜靠近。大部分时间，他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人群，眼神空洞，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美丽人偶。只有偶尔腹部符文传来灼痛或能量波动时，他才会难以自控地轻颤一下，泄露出一丝内心的煎熬。

赵云澜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他加大了寻找解决方法的力度，几乎不眠不休，翻阅着特调处所有尘封的、甚至被视为禁忌的古老卷宗。同时，他也加强了对沈巍的看护，哪怕沈巍抗拒，他也坚持守在他身边，用笨拙却执着的方式，试图对抗那无形的侵蚀。

然而，夜尊的耐心似乎耗尽了。

这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为即将到来的黑暗奏响序曲。

沈巍早早被赵云澜哄着躺下，却毫无睡意。他能感觉到，腹部的符文今晚异常活跃，像一颗不安的心脏在他皮肤下搏动，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和莫名的……渴望，在他心底滋生。

子夜时分，当窗外的雨声达到最鼎盛之时，异变陡生！

沈巍腹部的符文毫无预兆地爆发出刺目的幽光，那光芒瞬间笼罩了他全身！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大、精纯的黑暗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通过符文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

“啊——！”沈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如同被投入炼狱，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神经都在被强行撕裂、改造！剧烈的痛苦让他瞬间蜷缩成一团，汗水浸透了睡衣。

但这痛苦之中，却夹杂着一种更令人恐惧的东西——力量。浩瀚无边、仿佛源自宇宙本初的黑暗力量，正蛮横地冲刷着他的经脉，与他残存的光明能量激烈冲突，却又在某种更高规则的强制下，开始霸道地融合、同化！

他的眼眸在痛苦中骤然睁开，原本温润的棕色瞳孔，此刻边缘竟隐隐泛起一丝诡异的银白，属于斩魂使的清正气息正在被一股冰冷、古老、唯我独尊的恐怖威压所取代。

“小巍！”

赵云澜被这动静惊醒，看到沈巍身上爆发出的幽光和那明显不对劲的气息，魂飞魄散，立刻扑上去想抱住他。

“滚开！”沈巍猛地一挥手，一股磅礴的黑暗能量汹涌而出，直接将赵云澜狠狠撞飞，重重砸在墙壁上！

赵云澜咳出一口血，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那个缓缓坐起的身影。

沈巍……不，此刻的他，眼神冰冷睥睨，嘴角噙着一抹与夜尊如出一辙的、残忍而愉悦的笑意。他周身萦绕着实质般的黑色雾气，强大的威压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

“哥哥，欢迎归来。”一个带着满意笑意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夜尊的身影，伴随着空间的扭曲，缓缓出现在房间中央。他看着气息大变的沈巍，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狂热和占有。

“你对他做了什么？！”赵云澜挣扎着爬起来，目眦欲裂。

夜尊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如同看一只蝼蚁：“做了什么？我只是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这万载的分离，不过是一场漫长的等待。如今时机已至，我以自身半数本源能量为祭品，通过‘同魂印’彻底唤醒他体内沉睡的、属于我的那一半本质。”

他看向沈巍，声音充满了诱惑：“哥哥，感受到吗？这才是完整的我们。摒弃那些无谓的约束和伪善，与我合一，这天地间，再无任何事物能束缚我们！”

沈巍缓缓抬起手，看着指尖缭绕的、温顺而强大的黑暗能量，那双泛着银白边缘的眸子裡闪过一丝迷醉。他能感觉到，体内那长久以来的空洞感正在被填满，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强大感油然而生。赵云澜的温暖，海星的和平，此刻在他感知里，变得如此渺小、微不足道……

“不……小巍！醒过来！沈巍！”赵云澜不顾一切地嘶吼着，试图冲破那强大的威压，靠近那个正在被黑暗吞噬的爱人，“看着我！你是沈巍！你不是他！”

他的声音，如同利刺，穿透了力量带来的迷障，刺入了沈巍意识的最深处。

沈巍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那冰冷的银白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与原本的棕色交织、争夺。他脸上浮现出极度的痛苦和挣扎，抱着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云……澜……”一个极其微弱、却属于原本沈巍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他口中溢出，充满了痛苦和求救。

“我在！我在这里！”赵云澜看到了希望，更加大声地呼唤。

夜尊脸色一沉，眼中戾气暴涨：“冥顽不灵！”他猛地抬手，更加汹涌的黑暗能量灌入沈巍体内，试图彻底泯灭那份挣扎。

两股意识在沈巍体内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他的身体成为了战场，时而冰冷邪异，时而痛苦挣扎，气息在光明与黑暗之间剧烈摇摆，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

赵云澜心急如焚，却无法靠近分毫。他看着在痛苦中挣扎的沈巍，看着志在必得的夜尊，一股绝望夹杂着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云澜的目光猛地落在了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本他之前翻阅过的、关于古老禁术的残卷，上面有一个被朱笔重点圈出的、与“献祭”和“灵魂剥离”相关的残缺记载……

一个极其危险、近乎自杀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为了小巍，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