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他可能是直的，但我可以把他掰弯”

卷闸门拉下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贺子秋额前的碎发飘了飘。他看着白钟溪把最后一把钥匙塞进裤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金属边缘，心里那股翻涌的情绪突然就找到了出口。

“我送你吧。”贺子秋往前跨了半步，声音比平时沉了些。

白钟溪愣了愣，侧头看他。巷口的路灯透过卷闸门的缝隙斜切进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睫毛投下的阴影像小扇子似的。“不用，我家就在前面那条街。”

“那也送。”贺子秋的语气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却又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反正我回去也没事做，我妈今晚不查岗。”

白钟溪没再拒绝，转身往巷口走。两人并肩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巷子里敲出单调的回响。贺子秋偷偷看他，看他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看他握着书包带的手指，看他偶尔被风吹动的衣角，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刚才在打印店，白钟溪讲完最后一道题，贺子秋盯着他泛红的耳根，差点把那句“我喜欢你”脱口而出。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突然想起上周在篮球场，白钟溪被女生递情书时慌乱摆手的样子，想起他说“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时认真的眼神，想起自己偶尔开玩笑说“你是不是喜欢哪个女生”时，他瞬间僵硬的表情。

那些细节像拼图一样凑在一起，指向一个让贺子秋有点发慌的可能。

“你在想什么？”白钟溪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贺子秋猛地回神，发现已经走到了巷口。路口的烧烤摊飘来孜然的香味，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说说笑笑地走过，自行车铃叮铃铃地响。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停下脚步。

“白钟溪，”贺子秋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路灯的光在他瞳孔里跳跃，“我问你个事。”

白钟溪也停下了，微微歪着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疑惑：“嗯？”

“你……”贺子秋顿了顿，咬了咬牙，把那句在心里盘桓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你是不是喜欢女生？”

白钟溪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他往后缩了半步，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手指猛地攥紧了书包带，指节泛白。“你问这个干什么？”他的声音有点抖，眼神躲闪着，不敢看贺子秋。

贺子秋看着他这反应，心里反而踏实了些。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他，语气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执拗：“我就是想知道。你要是喜欢女生，那也没关系。”

白钟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我知道你可能是直的。”贺子秋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些，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横冲直撞，又藏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但那又怎么样？直的又不是钢筋混凝土做的，我可以把你掰弯啊。”

这句话像颗炸雷，在两人之间炸开。白钟溪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第一次认识贺子秋似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清晰地看到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瞬间涨红的耳根。

贺子秋的心跳得快要炸开了。他知道这话很大胆，甚至有点冒犯，可他控制不住自己。这些天憋在心里的喜欢像发酵的酒，早就让他晕头转向，此刻说出来，反而觉得浑身轻松。

他看着白钟溪震惊的样子，突然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语气里带着点痞气，又有点委屈：“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我也不想的，谁让我喜欢你呢。喜欢到……觉得就算你是直的，我也想试试。”

白钟溪还是没说话，只是眼神变了。那里面有震惊，有慌乱，还有点贺子秋看不懂的东西，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泛起层层涟漪。他往后又退了半步，背撞到了路灯杆，发出轻微的响声。

“我……我先回去了。”白钟溪像是突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往街角跑，书包在背后颠得厉害，脚步快得像是在逃。

贺子秋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拐过街角消失不见，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晚风吹过，带着烧烤摊的烟火气，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掰弯？说出来容易，做起来肯定难。

可他不怕。

他想起白钟溪刚才没直接否认的样子，想起他泛红的耳根，想起他讲题时偶尔飘过来的眼神，心里突然充满了勇气。

贺子秋对着白钟溪消失的方向挥了挥手，像是在跟自己说，又像是在跟空气保证：“等着吧，白钟溪。就算你是直的，我也有办法让你回头看我。”

他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哼起不成调的歌，心里盘算着明天该找什么借口去见白钟溪——或许，可以说自己又“不小心”把练习册落在打印店了？

只是他没看到，在街角的阴影里，白钟溪靠在墙上，手捂着胸口，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他看着贺子秋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才缓缓滑坐在地上，手指插进头发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