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找到新的工作
白钟溪重新回到学校的消息，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高三年级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涟漪。有人猜测他是被家里逼着回来的，也有人说他大概是想通了，毕竟以他的成绩，考个好大学不成问题。
这些议论声传到白钟溪耳朵里时，他多半只是低着头刷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的声音，成了他隔绝外界的屏障。只有贺子秋知道，这份平静背后，藏着怎样的挣扎。
中午放学，贺子秋提着保温桶，熟门熟路地走到高三（一）班门口。白钟溪正趴在桌上睡觉，侧脸贴着摊开的数学试卷，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看着竟有几分脆弱。
贺子秋放轻脚步走过去，刚想叫醒他，就看见他的眉头突然皱紧，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嘴里还喃喃地念着什么，声音低得听不清，只隐约捕捉到“钱”“房租”几个字。
“喂，醒醒。”贺子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白钟溪猛地惊醒，眼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看到贺子秋时，才慢慢回过神，揉了揉眼睛坐直身体。“你怎么来了？”
“给你带了饭。”贺子秋把保温桶放在他桌上，打开盖子，红烧肉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我妈做的，你尝尝。”
白钟溪的目光落在油光锃亮的红烧肉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早上只喝了半杯冷掉的豆浆，此刻闻到肉香，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不用了，我等会儿去食堂……”他话没说完，就被贺子秋打断。
“食堂的菜哪有这个好吃？”贺子秋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快吃，不然凉了。我跟你说，我妈做的红烧肉，那可是一绝，多少人求着她学都不肯教。”
白钟溪看着他眼里的期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软糯的口感混着浓郁的酱汁，瞬间在舌尖炸开。是很久没尝过的味道，带着点家的暖意，让他眼眶微微发热。
“好吃吧？”贺子秋凑过来问，眼睛亮晶晶的。
白钟溪点点头，没说话，只是低头默默地吃着。贺子秋坐在旁边的空位上，托着下巴看着他，看着他小口小口地扒着饭，看着他偶尔因为吃到一块特别肥的肉而微微皱眉，心里突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其实挺不错的。
“对了，”贺子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旧时光’那边，你还去吗？”
白钟溪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眼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不去了。”
“为什么？”贺子秋有点惊讶，“老板不是挺看重你的吗？”
“老板要回老家了，店转让了。”白钟溪的声音低了些，“再说，那边离学校太远，晚自习结束再过去打工，时间也来不及。”
贺子秋这才想起，白钟溪之前在咖啡馆打工，经常要忙到晚上九点多，再赶回家给弟弟检查作业，几乎没什么时间复习。现在回了学校，确实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那你找到新工作了吗？”贺子秋有点担心，“总不能一直靠我的钱……”
“找到了。”白钟溪打断他，嘴角几不可查地扬了一下，“学校门口那家打印店，老板招兼职，晚上六点到九点，正好不耽误晚自习。”
贺子秋眼睛一亮：“真的？那太好了！打印店轻松，而且离学校近，有什么事也方便。”
白钟溪点点头，继续吃饭，只是耳根悄悄红了。其实他能找到这份工作，多少沾了贺子秋的光。昨天下午，打印店老板突然找到他，说正好缺人，问他愿不愿意来。他后来才从表妹那里听说，是贺子秋特意跑去跟老板说的，还塞了不少好处，说只要录用白钟溪，以后班里的打印业务全在他这儿做。
这个傻子。白钟溪心里骂了一句，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吃完饭，白钟溪把保温桶洗干净还给贺子秋。“谢谢。”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好意思。
“跟我客气什么？”贺子秋接过保温桶，“对了，晚上下班我来接你？反正我晚自习结束也没事干。”
白钟溪想拒绝，可看着贺子秋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好。”
贺子秋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那说定了，我晚自习结束就在打印店门口等你。”
下午的课，白钟溪听得格外认真。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落在课本上，暖洋洋的。他偶尔会看向窗外，看着操场上奔跑的身影，看着远处教学楼的轮廓，心里突然觉得，或许未来，真的没那么糟糕。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白钟溪收拾好东西，快步往校门口走。刚出教学楼，就看见贺子秋靠在打印店门口的梧桐树下，手里把玩着一个篮球，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这里！”贺子秋看见他，挥了挥手。
白钟溪走过去，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晚自习结束得早啊。”贺子秋把篮球往身后一藏，“走吧，我送你过去。”
打印店的老板是个和蔼的中年男人，看见白钟溪，笑着打招呼：“小钟来了？快进去吧，今天有不少卷子要印，正好等你来弄。”
“好的，张叔。”白钟溪应了一声，转身对贺子秋说，“你回去吧，别等我了。”
“没事，我在这儿等你。”贺子秋指了指旁边的长椅，“我正好复习会儿数学，省得回家被我妈念叨。”
白钟溪看着他眼里的坚持，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打印店。
贺子秋坐在长椅上，拿出数学卷子，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打印店的窗户，看着白钟溪在里面忙碌的身影，看着他熟练地操作着打印机，看着他偶尔停下来，揉一揉眼睛，心里突然觉得，这样的等待，其实也挺值得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打印店的灯还亮着，像黑夜里的一颗星星。贺子秋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备注为“钟溪”的号码，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最终还是没拨出去。
九点整，打印店的灯熄了。白钟溪推开门走出来，看见贺子秋还坐在长椅上，已经趴在卷子上睡着了，嘴角微微张着，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白钟溪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他：“贺子秋，醒醒。”
贺子秋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见是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结束了？”
“嗯。”白钟溪点点头，“你怎么不回去睡？在这里多冷。”
“不冷啊，”贺子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再说，我答应了要等你。”
白钟溪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的疲惫。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走吧，我送你回家。”贺子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并肩往回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街上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偶尔吹过的风声。
“今天……谢谢你的饭。”白钟溪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说了别跟我客气。”贺子秋笑了笑，“对了，打印店的工作怎么样？累不累？”
“还好，就是有点费眼睛。”白钟溪说，“张叔人挺好的，还给我涨了点工资。”
贺子秋点点头，没再说话。他看着白钟溪走路时依然有点不自然的左腿，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和他保持着同样的节奏。
走到白钟溪家楼下时，贺子秋突然想起什么：“你弟弟呢？今晚没在家等你？”
“我让他去同学家住了。”白钟溪的声音低了些，“我爸……可能会回来。”
贺子秋的心揪了一下，看着他苍白的脸，突然说：“要不……你还是去我家住吧？我家有空房间，而且离学校近，方便。”
白钟溪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贺子秋眼里的认真，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沉默了几秒，轻轻摇了摇头：“不了，谢谢你。我没事的。”
贺子秋看着他眼里的坚持，没再勉强。“那好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白钟溪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走。
贺子秋站在楼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才转身离开。走了没几步，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条新消息，发件人是“钟溪”。
内容只有两个字：晚安。
贺子秋看着屏幕，突然笑了起来，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他回了个“晚安”，然后揣着手机，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他没看到，楼道的窗户后面，白钟溪正看着他的背影，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贺子秋的聊天界面。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嘴角那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像黑夜里悄然绽放的花。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街角，一个醉醺醺的身影正躲在树后，死死地盯着他们，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