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婆婆的算计与娘家人的守护

孩子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后,表面的兵荒马乱暂告一段落,人性的暗流却开始汹涌。

办完各种繁杂手续,婆婆的“表演”便迫不及待地登场了。她红着眼眶(不知是真是假),逢人便哽咽着说,我之所以早产,是因为三岁的侄子太淘气,故意撞了我的肚子。她边说边抹泪,情真意切,仿佛亲眼所见,将一场因长时间破水、精神高度紧张导致的危重早产,扭曲成了一个孩童无心的过失,也巧妙地将自家可能面临的巨大经济责任,推向了我的娘家。不明就里的哥嫂从黄陂赶到武汉,听闻这个说法,虽心存疑虑,但看到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的我,和仍在生死线上搏斗的小外甥女,他们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在这种时候,亲情压倒了追究真相的冲动。

哥嫂来病房看我,脸上是强撑的镇定和满满的疼惜。“你什么都别想,好好养着。钱的事,孩子的事,有我们在。”嫂子握着我的手,声音温柔却有力,“孩子就是呛了点羊水,送过去观察观察,图个放心。没事的,真的。” 他们选择用善意的谎言为我筑起一道脆弱的防护墙,所有可能让我崩溃的细节——孩子的真实危重程度、天价的费用、未知的后遗症——都被小心翼翼地遮掩起来。只要钱能解决,他们便认为那不是我需要承担的“问题”。

第二天,孩子的爸爸,我的丈夫小江,终于从外地赶了回来。他来医院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疲惫,有关切,但更多的是某种茫然的疏离。匆匆一面后,他便赶往儿童医院。然而,重症监护室的大门他进不去,孩子插着管躺在保温箱里,他只能通过监控屏幕,远远看着那个代表他女儿的、模糊的床位编号。他的“在场”,起不到任何实质作用。更可悲的是,回到他母亲身边后,他似乎只用耳朵接收信息——他妈妈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不会用眼睛去观察妻子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空荡荡的病床,不会用理智去分析早产的前因后果,更不会用肩膀去扛起一个父亲和丈夫应尽的责任。他是一个被抽空了自主判断的“空心人”。而在外人,甚至在我娘家部分亲戚看来,他却是个“老实本分”、“勤快听话”的好男人。这种扭曲的认知,无形中将因极度痛苦和焦虑而无法强颜欢笑的我,衬托成了一个“不知足”、“难伺候”的女人。

我在医院住了大约一周。这一周里,我哥默默做了许多事。他最担心的,并非仅仅是眼前的医疗费,而是孩子长远的健康。呛羊水可能导致窒息,进而影响神经发育,他怕我未来要面对的是一个智力有缺陷的孩子,那将是一生都难以卸下的重担。为此,他动用了所有的人情和关系,将儿童医院的院长、主任、相关主治医师等关键人物请到一起,郑重地恳谈、了解、确认孩子的真实情况。他需要最专业的判断,来为妹妹和外甥女未来的几十年人生负责。这份深远的考量,这份沉甸甸的守护,在婆家那片算计的阴霾中,犹如一道坚实而温暖的光。

多年以后,我曾当面质问婆婆,当初为何要那样诬陷一个三岁的孩子。

她竟毫无愧色,甚至带着点“我那也是为你们好”的理直气壮,说:“刚出生的毛毛住儿童医院,一天几千块,像个烧钱的无底洞!搞不好你们那点家底,连房子卖了都不够填!如果说是你侄儿撞的,那你哥他们心里过意不去,肯定要拿钱出来救命的呀!”

我听得浑身发冷。在那一刻,她心里拨弄的算盘,计算的不是一个小生命的安危,不是亲情的重量,而是如何规避经济风险,如何将负担转嫁。在她那里,金钱至上,人命可以放在一边权衡。

而在我的娘家,在我的哥哥那里,亲情是无需计算的至上准则。只要我开口,只要我需要,他从来不会拒绝。那种付出,从不以偿还为前提。这才是冰与火的两个世界,而我,曾一度被困在冰窖里,靠着远方那团火的温暖,才没有彻底冻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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