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虚的红晕与薄荷味的辅导

偷亲事件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苏念心里激起了久久不散的涟漪。自那天起,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一看到谢屿就心跳加速,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眼神更是飘忽得厉害,坚决不肯与他有任何超过三秒的对视。

  吃饭时,她埋头苦吃,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院子里碰见,她立刻调转方向,假装找东西或者看风景。

  就连晚上睡觉(虽然谢屿第二天就主动要求搬回了东厢房,声称毯子“奇迹般”地干了),她也总觉得隔壁房间传来的任何细微声响都格外清晰,搅得她心神不宁。

  “念念,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午饭时,外婆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关切地伸手想摸她额头。

  “没……没有!”苏念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仰,避开外婆的手,“就是……就是有点热!”她用手扇着风,眼神心虚地瞟向坐在对面的谢屿。

  谢屿正慢条斯理地夹菜,闻言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带着探究的笑意,精准地捕捉到她慌乱躲闪的目光。他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热吗?那念念妹妹怎么还穿着高领毛衣?要不要换件薄的?”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她微微泛红的脖颈处扫过。

  苏念瞬间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扔在太阳底下!她猛地攥紧了手里的筷子,脸颊更是红得滴血,像只被踩了尾巴又强行镇定的猫,梗着脖子大声反驳:“我……我喜欢穿高领!你管得着吗?!谁心虚了!我什么都没干!你少诬陷人!”

  声音又急又高,在安静的饭桌上显得格外突兀,把外婆和谢屿都吓了一跳。

  外婆:“……”

  谢屿:“……”

  短暂的沉默后,谢屿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像落满了细碎的星光。他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浓浓的玩味:“哦?什么都没干?念念妹妹这是在……不打自招?”

  “你!”苏念气结,羞愤交加,感觉头顶都要冒烟了!她“噌”地站起来,“我吃饱了!”说完,像阵风似的冲回了自己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外婆看着孙女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看对面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的谢屿,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这几天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谢屿端起茶杯,掩去嘴角扩大的笑意,声音温和:“大概是……青春期吧?”琥珀色的眼眸里,却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这小野猫,心虚成这样……那天东厢房里,果然是发生了点什么吧?额头上那转瞬即逝、轻若羽毛的奇异触感……难道不是错觉?

  下午,苏念抱着厚厚的建筑结构图册和笔记本电脑,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眉头紧锁。期末的大作业——一个南方小镇文化中心的概念设计——卡在了结构承重和空间流线结合的难点上。她画了擦,擦了画,模型软件里的线条建了又删,烦得直抓头发。

  “啊!为什么这么难!”她哀嚎一声,泄气地把笔一扔,整个人瘫倒在地毯上,像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遇到难题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苏念吓得一哆嗦,猛地坐起身,只见谢屿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正饶有兴致地低头看着她散落一地的图纸和电脑屏幕上乱七八糟的线稿。

  “关……关你什么事!”苏念立刻竖起防备,手忙脚乱地想收拢图纸,像守护什么秘密宝藏。

  谢屿没理会她的抗拒,很自然地在她身边的地毯上盘腿坐下,顺手把热茶放在她手边的小几上。他拿起她扔掉的铅笔,目光扫过她纠结的设计草稿。

  “空间流线想兼顾采光和承重墙的布置?”他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语气笃定。

  苏念一愣,下意识地点点头:“嗯……总觉得怎么排都别扭,要么采光不够,要么结构不稳……”

  谢屿没说话,拿起一张空白草图纸,铅笔在指尖灵活地转动了几下。他没有立刻画图,而是先问:“场地限制?功能分区?主要人流方向?预期的空间氛围?”

  问题简洁而切中要害。

  苏念被他的专业态度带入了情境,暂时忘了刚才的尴尬,认真地指着自己的草图解释起来:“场地是狭长型,临河……主要想分成阅读区、展示区和小剧场……人流从主入口进来,希望有引导性……氛围要安静通透,但又有点在地的烟火气……”

  谢屿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等苏念说完,他略一沉吟,手中的铅笔便如行云流水般在纸上舞动起来。没有花哨的炫技,线条精准利落,比例严谨。

  苏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只见他先是快速勾勒出场地轮廓和几根关键的结构轴线,然后在保证承重合理的前提下,巧妙地利用中庭、天窗和高低错落的平台,将自然光引入建筑深处。空间流线被清晰地划分,主次分明,动线流畅,既避免了交叉干扰,又通过视觉通廊和灵活的隔断,保持了空间的通透感和趣味性。他甚至还在草图一角,用极简的笔触标注了几个关键节点的材料意向——原木、青砖、玻璃,呼应着她想要的“在地烟火气”与“通透感”。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分钟,一张清晰、合理、充满灵感的解决方案跃然纸上。原本在苏念脑子里纠缠成一团乱麻的问题,被他用几根简洁的线条和精准的规划,梳理得清清楚楚。

  苏念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差距也太大了!她几天都搞不定的难题,他十几分钟就搞定了?而且方案比她自己想的不知道高明多少倍!

  “大……大概……这样?”谢屿放下笔,将草图递给她,语气随意得像只是画了张速写,琥珀色的眼眸里带着询问,“思路是这样,具体细节你再深化?”

  苏念接过那张仿佛带着魔力的草图,指尖都有些颤抖。她看看图,又看看谢屿那张云淡风轻的俊脸,心里第一次对这个“讨厌鬼”生出了点……难以言喻的佩服?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谢……谢了……”她声音细若蚊呐,脸颊又有点发烫,但这次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某种被碾压后反而有点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更羞耻了!

  “不客气。”谢屿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低垂的眼睫,心情似乎很好。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倒了杯水,又很自然地走回来,重新在她身边坐下,顺手从口袋里摸出那个薄荷糖盒,倒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原味糖,递到她面前。

  “补充点糖分?脑力劳动消耗大。”他声音温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念看着那颗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的薄荷糖,又看看他。刚刚见识了他专业上令人信服的一面,此刻他递糖的动作,似乎也褪去了几分逗弄,多了些真诚的关心。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飞快地接过了那颗糖,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他的掌心,带起一阵细微的电流。

  “嗯……”她低着头,剥开糖纸,将清凉的糖球塞进嘴里。熟悉的清甜在舌尖蔓延开,稍稍平复了她混乱的心绪。

  难题有了方向,苏念立刻投入了修改和深化。时间在笔尖和键盘的敲击声中飞快流逝。窗外天色早已暗透,老宅里一片寂静,只有客厅角落亮着一盏落地灯,笼罩着地毯上并肩而坐的两人。

  苏念全神贯注地在电脑软件里建模,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时而皱眉思考,时而眼睛发亮地调整细节。谢屿也没离开,就坐在她旁边,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艺术史画册,偶尔翻过一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并没有过多打扰她,只是在她偶尔卡壳、对着屏幕皱眉苦思时,才适时地抬眼,用简短的几句话点出关键,或者在她偏离方向时,轻轻敲敲图纸示意。

  他像一座沉静可靠的山,在她需要时给予支撑,在她前行时静静守望。那盏暖黄的灯光,将他专注的侧影投在墙壁上,轮廓清晰而安定。

  困意渐渐袭来,苏念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谢屿。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微低着头,额前碎发垂落,柔和了侧脸的线条。灯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他似乎沉浸在画册的世界里,侧颜沉静专注,没有了平日里的慵懒或促狭,只剩下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润如玉的沉静。

  苏念的心跳,在寂静的深夜里,又悄然漏跳了一拍。一种陌生的、温软的情愫,像初春的溪水,无声地漫过心田。她慌忙移开视线,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屏幕上。

  就在这时,院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个小炮弹似的脚步声和小奶音兴奋的呼喊:

  “姨姨!豆包来啦!”

  是小姑姑带着豆包回来了!估计是小家伙白天没见到苏念,晚上闹着要过来。

  豆包穿着毛茸茸的小熊连体睡衣,像个小团子,噔噔噔地跑进客厅,目标明确地扑向苏念:“姨姨!抱抱!”

  苏念赶紧伸手接住他肉乎乎的小身子。豆包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然后好奇地看向旁边的谢屿。

  谢屿已经合上了画册,微笑着看向这个突然闯入的小家伙。

  豆包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苏念,又看看谢屿,再看看两人中间摊开的图纸、电脑和那本厚重的画册。小家伙歪着小脑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大陆,突然伸出小胖手,指着并肩坐在地毯上的两人,用他那奶声奶气、却格外清晰的童音,恍然大悟般地宣布:

  “姨姨!屿叔叔!你们好像……豆包的爸爸和妈妈呀!晚上一起看书书!”

  轰——!

  客厅里瞬间死寂!

  苏念抱着豆包,整个人石化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红了个透顶!像熟透的番茄!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羞得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谢屿显然也没料到小家伙会蹦出这么一句,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随即,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像是被投入了火种,瞬间燃起了明亮而灼热的光芒。他看向旁边羞窘得快要冒烟的苏念,再看看一脸天真无邪、还在等表扬的豆包,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最终化成一个极其愉悦、极其灿烂的笑容。

  “哦?”他拖长了调子,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和某种深意,目光灼灼地锁定了苏念,“豆包觉得……我们像爸爸妈妈?”

  客厅里,暖黄的灯光下,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蜜糖。豆包一句天真无邪的“爸爸妈妈”,像一颗炸弹,把苏念炸得魂飞魄散,羞愤欲死。而谢屿那双燃着火焰、带着毫不掩饰笑意的琥珀色眼眸,更是让她无处遁形。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抓获的小偷,所有的秘密和心思都暴露在炽热的探照灯下。

  “不……不是!豆包瞎说的!”苏念的声音带着哭腔,抱着豆包的手都僵了,恨不得立刻捂住小家伙的嘴。她慌乱地站起身,想把豆包塞回给小姑姑,“小姑姑!豆包困了!快带他去睡觉!”

  小姑姑站在门口,看着客厅里这微妙又好笑的一幕,忍笑忍得很辛苦。她当然知道豆包是童言无忌,但看着自家侄女那副羞得快熟透的样子,还有旁边那位小屿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愉悦,她决定……暂时不插手。

  “豆包,来,跟妈妈回去睡觉了。”小姑姑忍着笑,上前接过还在扭动、想继续“观察”的豆包。

  “不要嘛!豆包要看姨姨和叔叔‘看书书’!”豆包不依,小手指着地毯上的图纸和画册。

  “豆包乖,姨姨和叔叔要工作,很忙的。”小姑姑哄着,强行把小家伙抱走,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念和谢屿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们继续”。

  客厅门被关上,隔绝了小豆包奶声奶气的抗议。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苏念剧烈的心跳声和谢屿那存在感极强的、带着笑意的目光。

  苏念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低着头,感觉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恨不得立刻挖个洞钻进去。

  “咳……”谢屿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慢条斯理地从地毯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长腿。然后,他走到苏念面前,微微俯身,凑近了些。

  苏念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后退一步,背脊撞到了冰冷的墙壁。

  谢屿停下脚步,看着她惊慌失措、脸颊绯红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像投入石子的湖面,层层漾开。他没有再逼近,只是伸出手,掌心朝上,上面安静地躺着两颗晶莹剔透的薄荷糖,一颗原味,一颗青柠味。

  “看来……豆包把我们当成‘加班’的父母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戏谑,却又奇异地有种安抚人心的温和,“补充点糖分?压压惊?”

  苏念看着那两颗糖果,又看看谢屿那双含着笑意、仿佛洞悉一切的琥珀色眼眸。羞窘、慌乱、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在心头翻江倒海。她最终飞快地伸出手,像抢一样抓走了那颗原味的薄荷糖,指尖再次不可避免地擦过他温热的掌心。

  “谢……谢谢!”她含糊地说了一句,剥开糖纸就把糖塞进嘴里,用清凉的甜意强行压下舌尖的燥热和心里的兵荒马乱。然后,她像只受惊的小鹿,绕过谢屿,头也不回地冲回了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再次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苏念捂着依旧狂跳不止的心脏,嘴里是清凉的薄荷糖,心底却是一片灼热的混乱。

  这个谢屿……这个寒假……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豆包这小家伙……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她以后还怎么面对谢屿?!

  而客厅里,谢屿低头看着自己空了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她指尖飞快擦过的微凉触感。他捏起剩下的那颗青柠薄荷糖,放进自己嘴里。酸甜清凉的滋味瞬间弥漫开,带着柑橘的活泼和薄荷的醒神。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终化为一个无声的、极其愉悦的笑容。

  像爸爸妈妈?

  嗯……这个误会,似乎……挺不错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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