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
7月2日,周一上午。
仁和医院住院部电梯“叮”一声停在七楼,数字红得温和。
安迷修换下了病号服,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卷到肘间,左臂还留着一块淡褐色痂痕——那是最后一次静脉留置针的痕迹。
护士把出院小结递给他,语气带着掩不住的轻松:“安医生,恭喜你正式‘下线’五天,恢复评级A级,可以归队了。”
安迷修接过纸张,低头扫过一行行数据——
• 腹部割裂伤:II期愈合,无感染
• 失血性休克:纠正,血红蛋白126 g/L
• 毒物代谢:β-巯基丙酸完全清除
• 糖耐量复测:正常
末尾是主治龙飞凤舞的签名和一行铅印小字:建议休假延长至7日,避免高强度连续手术。
他在签名栏写下名字,笔锋一如手术台上那样利落,却比平时多停顿了一秒——像是在跟这段被迫停摆的时间告别。
走廊尽头,雷狮靠在窗边,一身便装,黑衣被日光映得柔软。
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抬手看了眼表——09:00,秒针滴答,正常走动。
安迷修走近,把出观腕带递给他,像递交一份联合报告:“病人安迷修,今日痊愈出院,归队申请已提交。”
雷狮嘴角微扬,接过腕带,顺手从兜里摸出一只巴掌大的防水袋——里面是那枚断针的旧户外表,表盖内侧多了一圈新刻的螺纹,像一条极细的缝合线。
“表壳我留下了,”雷狮低声说,“机芯换了新的,秒针不再停。”
安迷修挑眉,接过表,指腹抚过那截重新走动的秒针——它不再停在02:29,而是稳健地滴答向前。
他把表扣在腕侧,抬手对光,银灰表盘映出两人并肩的剪影。
“走吧,”雷狮侧身,让出电梯口,“外面有车,也有风。”
医院正门外,阳光炽亮。
黑色越野停在香樟树下,卡米尔倚在车门,见两人出来,抬手做了个“请”手势。后备厢里,早已放好安迷修的旅行包——里面装着海边民宿的钥匙、一只空了的贝壳,还有一张被雨水泡皱又烘干平整的“5/10”卡牌复印件。
车门关合,空调风带走暑热。
雷狮把一张折叠A4递给他:“新任务?”安迷修扬眉。
“新任务。”雷狮点头,声音却比平时轻,“不是手术台,是餐桌。”
A4展开,是一系列简单铅印——
• 每日三餐,碳水≥45%,蛋白≥1.2g/kg
• 22:30前睡觉,手术排班间隔≥12h
• 每周运动3次,每次≥30min(心率≤150)
• 血糖监测,每周上传一次数据
末尾签名栏,龙飞凤舞两个字:雷狮。
安迷修失笑,却提笔在下方端正写下自己的名字,像回应一份无声的合同。
“任务期限?”他问。
“无限期。”雷狮看向窗外,阳光落在睫毛上,像给冷铁镀一层柔光,“直到你不再需要被提醒。”
车子驶离医院,香樟树影迅速后退。
安迷修把车窗降下一条缝,热风灌进来,带着城市尾气的辛辣,却也有远处栀子花的清甜。他闭眼,任由风吹乱额发,心跳与腕表的秒针第一次完美同步。
咚,滴答,咚,滴答。
他忽然伸手,把胳膊伸出窗外,阳光落在表盘,断针处反射出极细亮点,像给未来的某台手术、某次倒计时、某条即将被缝合的生命,预支了一缕光。
“下一站去哪?”卡米尔问。
雷狮没回头,只把方向盘往右打,驶向河堤大道:“回家,先吃一顿饱饭。”
越野融入车流,尾灯在阳光里闪了一下,像给这座城市发出一条简短讯号——
秒针已修好,频道继续开放。
而下一个格子,6/10,正等待被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