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苏醒
ICU的百叶窗透进午后光,像被海水洗过的薄银。
安迷修再次睁眼,是下午三点零七分。
这一次,瞳孔对光反射灵敏,呼吸不再浅促,心电监护稳稳停在72次/分——他真正回来了。
护士小赵几乎跳起来,却先被他的手势制止:
“别喊,先……给我点水。”
声音嘶哑,却带着熟悉的温和。
温水润过喉咙,他第一句话仍是医嘱:“腹部伤口……几天了?”
“手术48小时,愈合良好,无感染。”小赵红着眼答,又补一句,“您别再晕倒了,我们心脏受不了。”
安迷修弯了弯唇,目光却越过她,落在玻璃窗外
雷狮站在那里,淋湿的风衣已换成黑色便装,领口被风吹得微敞,像刚从现场赶来。男人抬手,在玻璃上轻敲两下,示意:我在。
三点二十分,创伤科主任查房完毕,批准10分钟问询。
雷狮被允许单独进入,门一关,ICU的嘈杂瞬间被隔在外面。
“感觉?”雷狮站在床尾,声音压低,却带着狙击手般的锋利。
“像被浪打上岸。”安迷修沙哑笑,脸色仍苍白,眼神却已恢复澄明,“告诉我,林魏是谁……?”
雷狮没立即回答,只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A4——
正面是林魏的证件照,背面贴着第三张扑克卡牌:黑底银纹,折断秒针指向第3格,红漆小圆点点在“3/10”下方,像一粒未干的血珠。
“林魏,男,32岁,市刑警支队——我的副队。”雷狮声音平稳,却带着被海水磨过的涩,“昨晚22:17,于北郊废弃码头溺水,卡牌攥在指缝。”
安迷修瞳孔猛地收紧,指背无意识地蜷紧被单:“自己人?”
“自己人。”雷狮垂眼,睫毛在眼睑投下极暗阴影,“肺部检出β-巯基丙酸衍生物,低温海水延缓代谢,死亡时间01:00,与陆嵘同步。”
他抬眼,目光像冻住的铁:“凶手在清道——凡是触碰‘秒针’核心的人,一个接一个被收走。”
ICU内只剩监护仪“滴——滴——”的节拍,像不肯停息的表针。
安迷修喉结滚动,声音低却清晰:“我见到过第3张牌。”
雷狮猛地俯身:“什么时候?”
“昏迷边缘,有人在我耳边说——”安迷修闭上眼,回忆像潮水涌上来,“林魏,3/10,频道同步。”
雷狮指背青筋浮现,却强行压下情绪,只问:“声音特征?”
“男,低,带一点湿啰音,像长期潜水。”安迷修抬眼,目光笔直,“他说:‘频道没关,表针还在走。’”
湿漉漉的嗓音,与海水、与卡牌、与断裂秒针,重叠成一条冰冷的线。
雷狮缓缓直起身,把林魏的照片放在床头柜——旧表旁,两张脸,一张已永远停在02:29,一张仍在呼吸。
“剩下的交给我们。”他声音低哑,却带着被海浪也磨不钝的锋利,“你负责把命养回来。”
安迷修却摇头,指尖轻敲被单,节奏与监护仪同步:“我要看全部卡牌。”
雷狮沉默两秒,点头:“等你转出ICU,我给你看整个表盘。”
他转身,拉开ICU门,雨声与脚步声一并涌入。
安迷修看向天花板,灯光冷白,像永不熄灭的无影灯。
他忽然想起那片被自己扔进海里的贝壳表——
表已沉,针已断,可时间仍在走。
而现在,他必须让下一格——4/10,停在凶手的心脏里。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像不肯停息的秒针,终于开始走向下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