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质问

“珉睿科技”的前台接待区，弥漫着一种高效而冰冷的空气。司青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连帽衫，与周围西装革履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左腿的护具已经取下，但走路的姿势仍能看出一丝不自然的僵硬。

“司先生，宋总正在开会，请您稍等。”前台小姐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语气礼貌却疏离。

司青点了点头，在冰冷的金属座椅上坐下。他没有看手机，只是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那扇紧闭的、标志着“总裁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手里捏着那个小小的U盘——里面是王律师发来的，关于所谓“抄袭车队数据”的“证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那扇门开了。几个高管模样的人鱼贯而出，宋之珉走在最后。他依旧是一身挺括的深色西装，面容冷峻，正低声对旁边的助理交代着什么。

他一抬眼，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司青。

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瞬间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宋总。”司青站起身，迎着他走过去，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宋之珉停下脚步，示意助理先离开。空旷的接待区只剩下他们两人。

“有事？”宋之珉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目光落在司青脸上，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司青看着他，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那双再也映不出自己影子的眼睛。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将手中的U盘递了过去。

“这个，你看看。”

宋之珉眉头微蹙，没有接：“什么东西？”

“有人匿名发给我的。”司青的声音很平稳，“关于贵公司核心算法，涉嫌非法使用车队未公开赛道数据的……证据。”

空气仿佛凝固了。

宋之珉的目光从司青脸上，缓缓移到他手中的U盘上，眼神里没有任何惊慌，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意味。

他抬手，接过了U盘，指尖避免与司青有任何接触。

“就为这个？”他掂了掂那小小的金属块，语气淡漠，“这种级别的商业栽赃，每天我能收到好几份。”

他看向司青，眼神锐利如刀：“所以，你今天来，是代表车队，来向我问罪？还是……用这个，来威胁我什么？”

他的反应，完全在司青的预料之中，却又让他心里那点微弱的期盼彻底落空。果然，是假的。他早该想到。宋之珉或许会变，但他骨子里的骄傲和底线，不会允许他做这种事。

司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向前逼近一步，仰起头，目光直直地看进宋之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问出了一个与眼前情境毫不相干、却又盘旋在他心头太久太久的问题：

“宋之珉，”

“你还爱我吗？”

这句话问得突兀，甚至有些荒唐。在这充斥着商业气息的空间里，像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宋之珉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脸上的冷漠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但那裂痕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林立的高楼，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司青，我以为我们之间，早就没有谈论这种无聊话题的必要了。”

“无聊？”司青重复着这个词，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那昨天晚上呢？”

宋之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我喝醉了，打了电话，说了很多蠢话。”司青盯着他紧绷的侧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然后，有人来了我家。收拾了满地酒瓶，给我擦了脸，准备了温水和药。”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那个人，是你。”

宋之珉猛地转回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司青，里面终于不再是全然的平静，而是翻涌起压抑的怒火和某种被戳穿后的狼狈。

“你……”

“宋之珉，”司青打断他，不给他否认的机会，执拗地追问，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如果你不爱我了，如果你真的觉得我愚蠢透顶，觉得过去的一切都是错误，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为什么还要在我最难看的时候，来做这些？”

“是可怜我吗？还是……”

他吸了一口气，问出了那个最残忍，也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只是……硬逼着自己，假装已经不在乎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空间里只剩下死寂。

宋之珉死死地盯着司青，胸膛微微起伏，那双总是冰封着的眼睛里，此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冲撞，试图破冰而出。他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下颌线绷得如同拉满的弓。

他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冷漠外壳。

司青毫不退缩地迎着他的目光，等待着一个答案。

一个能将他彻底打入地狱，或者……或许，能窥见一丝微光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