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纪家真假千金不对付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菁英中学。课间走廊里,学生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昨天七班那个真千金,把赵强给撅了!手腕都捏红了!”

  “真的假的?看着挺瘦的啊?”

  “人不可貌相!而且她好像还帮李萌萌把跑丢的仓鼠找回来了,冒着雨呢!”

  “切,装什么好人,说不定就是她故意放出来的,想立人设呗。你看她那样子,哪点像纪家小姐?跟云黛学姐比差远了!”

  “就是,云黛学姐可是我们学生会副主席,成绩好、才艺多,待人又温柔,那才是真正的名媛范儿!”

  舆论明显分成了几派。以苏晚为首的“护黛派”坚定不移地认为林栖粗野无礼,上不得台面;七班部分被林栖“武力震慑”或“仓鼠之恩”影响的同学则隐隐成了“挺栖派”,虽然人少势微;而大部分则是观望的“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

  这天早上,林栖刚走到教学楼下的布告栏前,就听到一个温和清越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同学,你的校牌掉了。”

  林栖转头,看到一个身形修长、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生。他穿着整洁的校服,气质儒雅,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手里正拿着她不知何时掉落的学生证。他是高三的沈墨言,学生会主席,家世优越,成绩常年稳居年级前三,是学校里公认的温润如玉的学长,也是……纪云黛青梅竹马的玩伴之一。

  “谢谢。”林栖接过校牌,语气依旧平淡。

  沈墨言看着她,目光温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自然也听说了关于这位纪家新成员的各种传闻。“不客气。你是……林栖同学吧?刚转来,如果有什么不适应,可以到学生会找我。”他的话语得体,带着学生会主席惯有的关怀,但那份关怀背后,似乎总隔着一层无形的距离。

  就在这时,纪云黛和苏晚也走了过来。看到沈墨言和林栖站在一起,纪云黛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墨言哥。”纪云黛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目光扫过林栖,带着一丝隐晦的不悦,但很快又掩饰过去,“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林栖同学的校牌掉了。”沈墨言转向纪云黛,笑容明显真切了几分,“云黛,下周学生会的换届竞选演讲稿准备好了吗?需要我帮你看看吗?”

  “差不多了,谢谢墨言哥。”纪云黛语气轻柔,带着对兄长的依赖感。

  苏晚立刻插话,意有所指:“云黛当然没问题啦!不像有些人,可能连学生会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呢!”说着,挑衅地瞥了林栖一眼。

  林栖仿佛没听见,把校牌揣进口袋,径直走进了教学楼,留下身后神色各异的三人。

  纪云黛发现,她越来越难以忍受林栖那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尤其是在各种公开场合,林栖那种仿佛置身事外的冷漠,总让她觉得自己精心维持的优雅和关注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比如,在每周一次的全校升旗仪式上。纪云黛作为学生会副主席,需要在国旗下进行例行演讲。她穿着熨帖的制服,站在台上,声音清越,姿态优美,赢得了台下大部分师生的赞赏目光。

  然而,她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飘向七班的队伍末尾。林栖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眼神放空,似乎……在神游天外?甚至可能……在打瞌睡?

  纪云黛完美的演讲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几乎无人察觉的停顿,一股无名火在她心底窜起。她努力维持着笑容,完成了演讲,但走下台时,心里那股憋闷感挥之不去。

  仪式结束后,人群散开。纪云黛找到正慢悠悠往教室走的林栖,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气:“林栖,升旗仪式是严肃的场合!你刚才那是什么态度?打瞌睡?你有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和纪律性?”

  林栖停下脚步,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讲完了?”

  纪云黛:“……”

  她感觉自己快要内伤了。

  “你!”纪云黛深吸一口气,试图用道理说服她,“这里是菁英中学,不是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你的行为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还有纪家的脸面!”

  林栖看着她,忽然问:“你演讲稿第三段第二句,引用的那句名言,作者是谁?”

  纪云黛一愣,下意识回想,她为了追求辞藻华丽,确实引用了一句稍显生僻的名言,作者是……

  “是十九世纪一个不太出名的诗人,叫埃利希。”林栖淡淡地说,“你念错了他的国籍,他是奥地利人,不是英国人。”

  纪云黛瞬间僵住,脸颊泛起一丝红晕,是羞恼也是难以置信。她怎么会知道?还听得那么仔细?她不是一直在打瞌睡吗?!

  林栖说完,不再看她精彩纷呈的脸色,转身走了,留下一句轻飘飘的:“下次抄……引用的时候,记得查清楚。”

  纪云黛站在原地,只觉得周围同学的目光都变得异样起来,虽然他们可能根本没听清林栖说了什么。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感到如此难堪,而始作俑者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目睹了全过程的苏晚赶紧跑过来安慰:“云黛,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肯定是瞎蒙的!”

  旁边一个“墙头草”同学小声嘀咕:“蒙得这么准?难道真听睡着了都在自动纠错?这是什么学霸休眠模式?”

  另一个“挺栖派”七班同学憋着笑:“栖姐威武!杀人诛心啊!”

  纪云黛:“……”更气了!

  七班内部,关于林栖的讨论也越来越热烈。一个瘦小精干、戴着鸭舌帽的男生尤为活跃,他叫侯思齐,自称“菁英中学百事通”,实际上是个人缘不错、消息灵通但也有点墙头草属性的八卦爱好者。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侯思齐课间冲进教室,压低声音,“据国际班内部人士透露,纪云黛学姐昨天在钢琴房练琴时,弹错了好几个音!心情貌似很不美丽!”

  “哇,是因为被栖姐当众戳穿演讲稿错误吗?”有同学猜测。

  “有可能!”侯思齐煞有介事地点头,然后又补充,“不过也有人说是为了下周的学生会竞选紧张。诶,你们说,栖姐这么厉害,要不要也去竞选个什么职位,杀杀国际班的威风?”

  李萌萌小声说:“林栖同学好像……对这类事情没兴趣吧?”

  果然,坐在窗边的林栖正塞着耳机,望着窗外发呆,对侯思齐的提议毫无反应。

  体育课,七班和国际班恰好同一节,都在体育馆。

  热身活动是绕场跑圈。纪云黛和苏晚跑在队伍前面,姿态优美,如同小鹿。林栖跑在七班队伍中后段,速度均匀,呼吸平稳,看起来毫不费力。

  跑到第三圈时,苏晚故意放慢速度,等到林栖接近时,脚下似乎“不小心”一绊,哎哟一声,身子一歪,就朝着林栖撞去,想让她出个丑。

  然而,林栖就像早有预料般,脚下步伐微妙地一错,身形极其灵活地侧身避开。苏晚收势不及,直接扑倒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膝盖瞬间擦红了一片。

  “林栖!你干嘛推我!”苏晚疼得眼泪汪汪,立刻倒打一耙。

  纪云黛赶紧跑过来扶起苏晚,看着好友膝盖上的伤,又看向一脸平静仿佛事不关己的林栖,怒火终于压不住了:“林栖!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推人?”

  周围的同学都看了过来。

  “护黛派”立刻声援:“就是!也太狠毒了!”

  “墙头草”们议论纷纷:“真的推了吗?没看清啊……”

  “挺栖派”则小声反驳:“明明是苏晚自己摔的,想碰瓷吧!”

  林栖看着纪云黛,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别的情绪——像是……无奈?她指了指体育馆角落:“有监控。”

  纪云黛和苏晚的表情同时一僵。

  体育老师闻声赶来,了解情况后,果然去调了监控。画面清晰显示,是苏晚主动撞向林栖,林栖只是躲开了。

  真相大白。

  苏晚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纪云黛也愣住了,看着监控画面,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林栖,以及周围同学那些了然、甚至带着几分讥诮的目光,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第一次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仅凭苏晚的一面之词和自己的主观情绪,就指责了林栖。

  “对不起……”纪云黛的声音低如蚊蚋,这句道歉更多是出于她良好的教养和此刻的难堪,而非真心认识到错误。

  林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继续去跑圈了。那背影仿佛在说:看,又是白费力气。

  侯思齐凑到“挺栖派”中间,啧啧称奇:“看见没?栖姐不仅武力值爆表,闪避点也点满了!自带‘碰瓷免疫’光环!”

  “墙头草”同学A:“我现在有点相信她真能一边睡觉一边听出演讲稿错误了……”

  同学B:“这观察力和反应速度,绝了!”

  在场馆二楼走廊俯瞰全场的江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嘴角勾起一抹大大的笑容,自言自语:“果然,珍珠蒙尘,也比鱼目耀眼。纪云黛这次,可是踢到铁板喽。”他越发觉得,这个转学生,简直是无聊校园生活里最棒的调剂品。

  纪云黛扶着啜泣的苏晚离开体育馆,心里乱成一团。她对林栖的观感更加复杂——恼怒、难堪,或许还有一丝自己不愿承认的、因为误判而产生的愧疚。而林栖,则用她强大的“无所谓”气场和偶尔展露的锋芒,继续在菁英中学里,书写着属于自己的、绝不吃亏的“平凡”日常。这场由纪云黛单方面升级的“针对”与林栖全方位防御反击的“冷战”,在越来越多人的参与下,变得愈发有趣和不可预测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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