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你能用法术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沉剑谷外围再无异动,那日的搜寻者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插曲,被谷中永恒的剑鸣与混乱灵压彻底吞没。
晏昭将所有心神都沉入了恢复与修炼之中。
生生造化丹残余的药力被他一丝不苟地炼化,滋养着千疮百孔的身体。他不再仅仅被动承受剑意碎片的折磨,而是开始主动运转那三枚玉简中记载的残缺法门。
《玄霜剑诀》的冰寒意韵引导着体内属于寒冰属性的剑意碎片,使其不再胡乱冲撞,而是如同驯服的溪流,沿着特定的经脉路线缓缓流转,虽然依旧带来刺骨的寒意与疼痛,却不再是无序的破坏。
《戊土剑盾》的厚重意境则尝试安抚那些沉重凝实的碎片,让它们沉淀下来,如同为残破的经脉覆盖上一层无形的甲胊,虽然笨重,却带来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稳定感。
《流云剑遁》的缥缈之意最为艰难,他体内与之属性相合的剑意碎片极少,且难以捕捉,但他依旧锲而不舍地尝试,哪怕只能引动一丝,也能让他的身法在短时间内快上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线。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痛苦、缓慢,且充满风险。每一次行功,都如同在体内进行一场微缩的战争,不同的剑意属性相互冲突、磨合,稍有不慎便会引动全面暴走。
但晏昭的心志,早已在无数次生死边缘被磨砺得坚如铁石。他忍受着非人的痛楚,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浸透衣衫,却从未有过一刻放弃的念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破碎的灵根深处,那一点由剑意碎片融合而成的莹白光芒,在这些法门的引导和剑意碎片的持续“喂养”下,正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壮大。
虽然距离真正的“重铸”还遥不可及,但这微弱的变化,却如同黑夜中的启明星,给了他无穷的动力。
凌瑶依旧扮演着守护者的角色。她不再需要每日冒险外出寻找食物——那枚储物戒中,除了丹药玉简,竟还有少量品质极佳的、易于保存的灵谷和肉干,足以支撑两人很长一段时间。
她更多的时间,是守在晏昭身边,在他行功结束后,递上清水;在他因剧痛而意识模糊时,默默擦拭他额角的冷汗;在他偶尔因功法晦涩而眉头紧锁时,她会拿起那几枚玉简,装作好奇地翻看,然后“无意间”指着某段模糊的刻痕或者一个生僻的古文,用她那贫瘠的修真知识,提出一些看似幼稚、却往往能触动晏昭灵光一现的“疑问”。
“晏昭,这里说的‘气走璇玑,意守灵台’,‘灵台’是哪里呀?是脑袋顶上吗?”
“这句‘剑心如铁,万念皆空’,是不是就是说,练剑的时候什么都不要想呀?”
她的问题常常让晏昭无言以对,甚至有些啼笑皆非。但有时候,在她那纯粹而懵懂的视角下,某些困扰他许久的关窍,竟真的会豁然开朗。
他依旧看不透她。
但至少,在修炼一途上,她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懵懂的初学者。
这种认知,让晏昭心底那根紧绷的弦,又稍稍松弛了一丝。
这一日,晏昭结束了一次长达六个时辰的行功。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冰碴的浊气,睁开双眼,眸中一丝凌厉的剑芒一闪而逝,随即隐没。
他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状况。经脉中的刺痛依旧存在,但比起之前那种无时无刻的凌迟之感,已经好了太多。更重要的是,他对体内那些剑意碎片的掌控力,明显增强了一分。虽然还远达不到如臂指使的程度,但至少,不会再像最初那样,动不动就反噬自身。
他甚至尝试着,将一缕被《玄霜剑诀》初步梳理过的冰寒剑意,逼至指尖。
“嗤——”
一缕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极致寒意的白气,从他指尖逸散而出,将他面前地面的一小片苔藓,瞬间冻成了冰粉。
威力微不足道,甚至不如一个炼气期修士最低阶的法术。
但晏昭的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这是力量!
是他依靠自身,从这绝境中,从这破碎的道基里,硬生生掠夺、掌控而来的第一缕,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不再是依靠外物,不再是凭借运气!
尽管它如此微弱,如此不堪,却代表着一种可能!一条前所未有的、残酷而强大的登天之路!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一直安静守在一旁的凌瑶,似乎被那缕寒气惊动,抬起头,看到晏昭指尖残留的冰霜和他眼中那灼热的光芒,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崇拜?
“你……你能用法术了?”她小声问,眼睛亮晶晶的。
晏昭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但那紧抿的唇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是一个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他重新闭上眼,压下心中的激荡。
还不够。
远远不够。
这点力量,别说复仇,连走出这沉剑谷都未必能够。
他需要更快!需要更强!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凌瑶保管的那枚储物戒。
那里,还有赤阳融灵丹,还有寂灭丹。
或许……是时候,进行下一步更危险的尝试了。
凌瑶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那枚戒指,脸上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被担忧取代。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劝阻,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一枚干净的、蕴含着微弱灵气的果子递到他面前。
晏昭接过果子,三口两口吞下,感受着那点微末的灵气融入身体,被灵根深处那点莹白光芒贪婪吸收。
他看向洞外那翻涌不息的灰白雾气,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休息片刻后,他再次闭上了眼睛,沉入了那无休无止的、与痛苦和剑意为伴的修炼之中。
凌瑶看着他迅速进入状态的身影,拿起旁边一块干净的布,开始擦拭那柄一直插在石窟中央、锈迹斑斑的断剑。
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快了。
就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