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嗯，深藏功与名
两名晏家子弟骂骂咧咧地钻进那黑黢黢的洞口，火把的光晕在狭窄的通道里晃动，很快就被深处的黑暗吞噬。留在外面的几人则持着兵器，死死守住洞口，面色不善，时不时用阴鸷的目光扫过缩在角落的凌瑶。
凌瑶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无声地哭泣，实则是在通过那一缕附着在晏昭衣角上的微弱神念，观察着密道里的情况。
密道比她“临时”开辟时弄得还要狭窄崎岖，岩壁粗糙，布满尖锐的凸起。晏昭几乎是匍匐前进，破碎的灵根让他无法调动灵力护体，每一次移动，身体都与粗糙的岩石摩擦，原本就血肉模糊的伤口再次崩裂，留下蜿蜒的血痕。他咬着牙，呼吸粗重而急促，却硬是一声不吭，只是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求生意志，拼命往里爬。
后面追兵的声音和火光越来越近。
“那废物跑不远！”
“快！抓住他！”
凌瑶“看”到晏昭的前方出现了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岔路口，一条路向上，隐约有微风透入，另一条路向下，深不见底，散发着更浓郁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向上的路似乎是生路。
晏昭停顿了一瞬，染血的手指在两条路口的地面上摸索了一下。向上的那条路，尘土较厚，似乎久无人迹；向下的那条，靠近岩壁的地面，有几道极其细微、几乎被尘埃掩盖的滑痕。
他几乎没有犹豫，选择了向下的那条路。
凌瑶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动。聪明的小家伙。追兵惯性思维肯定会选择看似有出口的上路。
果然，后面两个举着火把的晏家子弟追到岔路口，只是粗粗一看，便嚷嚷着“往上追！”，脚步声朝着上方而去。
晏昭松了口气，身体脱力般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失血过多和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他知道这里不能久留，必须尽快找到藏身之处。
他强撑着，继续向下。
密道越来越潮湿，岩壁上开始出现滑腻的苔藓，空气里的腥气也越来越浓。终于，在拐过一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窟。石窟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水潭，潭水幽深，看不清底下有什么。而那股腥气的来源，正是水潭边盘踞着的一具巨大的、已经死去多时的妖兽骸骨。看形态，像是一条低阶的“黑水蝮蛇”。
骸骨旁，还散落着几株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草药。
“蛇涎草……”晏昭低喃出声，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惊喜。这种草药对于修复外伤有奇效，正是他眼下最需要的。看来这死去的黑水蝮蛇生前守护于此。
他眼中燃起一丝希望，踉跄着上前，想要采摘那几株蛇涎草。
就在这时！
“哗啦——”
水潭中央猛地炸开，一道黑影如箭般射出，直扑晏昭面门！
那赫然是另一条体型稍小、但同样凶悍的黑水蝮蛇！它一直潜伏在水底，守护着它的领地（或许还有那几株蛇涎草）和同伴的骸骨。
晏昭重伤之下，反应慢了半拍，眼看那布满粘液、张着毒牙的蛇口就要咬上他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
“噗！”
一声轻微的、像是石子入水的声响。
那疾射而来的黑水蝮蛇，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击中七寸，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然后软绵绵地摔落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蛇头上，有一个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小孔，正渗出丝丝黑血。
晏昭惊魂未定，喘着粗气，盯着地上瞬间毙命的妖兽，又猛地回头看向密道来处。
空无一人。
只有幽深的黑暗。
刚才那是什么？谁出手？
是那个……炼气期的女修？
不，不可能。她若有这等悄无声息瞬杀一阶妖兽的本事，何至于被他轻易制住手腕，吓得瑟瑟发抖？
难道是这密道里另有高人？或者只是巧合，这妖兽本身有暗疾？
各种念头在晏昭脑中飞速闪过，但身体的剧痛和疲惫容不得他细想。危机暂时解除，他不再犹豫，迅速上前，将那几株蛇涎草采摘下来，也顾不上处理，直接塞进嘴里嚼碎，混合着腥苦的汁液咽下，然后将药渣敷在几处最严重的伤口上。
蛇涎草药效发作，带来一阵清凉，暂时压制了火辣辣的疼痛。他靠着岩壁滑坐下来，抓紧时间调息，试图恢复一丝力气。
……
矿洞主通道角落，凌瑶依旧维持着瑟瑟发抖的姿势，只是藏在臂弯下的嘴角，轻轻勾了勾。
嗯，深藏功与名。
她刚才只是“不小心”踢动了脚边一颗更小的石子。那石子滚落，撞在岩壁上，反弹的力道恰好震落了高处一块极小的、尖利的碎岩。碎岩落下，穿过矿洞石壁无数细微的缝隙和孔洞，经过一系列精妙绝伦、看似巧合的碰撞折射，最终精准地没入了那条倒霉蝮蛇的七寸。
物理法则，妙用无穷。比直接动用仙力有趣多了。
守在外面的晏家子弟搜寻无果，骂骂咧咧地退了出来。向上那条密道是条死路，他们自然一无所获。领头那人脸色铁青，又狠狠瞪了凌瑶一眼，终究没再理会这个“意外”撞出密道的“倒霉蛋”，带着人悻悻离去，只留了两个人在远处盯着洞口。
矿洞里重新恢复了压抑的寂静。
凌瑶估摸着时间，觉得晏昭应该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才慢慢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怯怯地望向那个漆黑的洞口，显得既害怕，又似乎有点担心那个逃进去的少年。
她犹豫了很久，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小心翼翼地、一步一顿地，朝着那个洞口挪去。
守在远处的两个晏家子弟瞥了她一眼，见她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只当她是好奇或者想找机会溜走，并没太在意。一个炼气三层，翻不起浪花。
凌瑶磨磨蹭蹭地挪到洞口，探头往里看了看，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她小声地、带着试探性地朝里面喊：“喂……你、你还好吗？”
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传得很远。
密道深处的石窟里，正在闭目调息的晏昭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她怎么进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