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承宠（18）

慈宁宫的烛火幽微如豆，檀香混着蜜蜡的沉郁气息，在高阔的殿宇间缓缓弥漫。太后斜倚在铺着玄色织金软垫的宝座上，枯瘦的手指摩挲着一枚羊脂玉扳指，玉质温润，却衬得她眼底的沉凝愈发浓重，目光如墨，定定落在阶下躬身立着的文纾昀身上。

“此次脱险，全赖哀家从中斡旋。”太后的声音不高，却似淬了冰的玉簪，字字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但你需记牢，后宫之中，仅靠隐忍不足以立身，更要懂自保之术，尤须明辨分寸二字的分量。”

文纾昀屈膝行至地，额角的碎发还凝着未干的汗渍，脊背却挺得笔直，语气沉稳无波：“臣妾谨记太后教诲。此次是臣妾行事疏漏，险些堕入奸人圈套，往后定当步步为营，绝不再给旁人可乘之机。”

“你明白便好。”太后微微颔首，目光掠过殿外垂落的竹帘，“齐琬姝有太子傍身，又得陛下盛宠，如今在后宫已是势焰熏天。但她刚经生产，元气未复，照料太子更分去大半心神，这便是你的契机。”

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冷冽的提点：“后宫不得干政，前朝势力动不得，便在这六宫之内做文章。拉拢人心，安插眼线，让她身边之人皆成你的耳目。一旦她露出半分破绽，你便要一击即中，绝无姑息。”

文纾昀心头一凛，躬身再拜：“臣妾省得。”

离了慈宁宫，文纾昀踏着青石板路回长乐宫，暮色渐沉，宫墙投下绵长的暗影，她面色平静如古井，眼底却已翻涌着筹谋的浪涛。她深知，太后的庇护不过是一时之安，唯有亲手攥住实权，方能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中站稳脚跟。

归至长乐宫，安芷早已在殿外候着，见她回来，忙上前躬身：“娘娘，您可回来了。太后娘娘可有吩咐？”

“太后让我们沉住气，暗中布局。”文纾昀坐至案前，端起微凉的茶水抿了一口，目光锐利如锋，“你去把那几个被齐琬姝责罚过的宫人鱼目找来，就说本宫有话问他们。另外，备些银两布匹，送去各宫掌事嬷嬷处，就当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安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连忙应声：“奴婢这就去办。”

与此同时，永寿宫内，齐琬姝正怀抱着襁褓中的太子，听青禾低声禀报着长乐宫的动静。

“娘娘，皇后娘娘刚从慈宁宫回来，便派人去联络了几个先前被您责罚过的宫人，还命人给各宫掌事嬷嬷送了礼。”青禾的语气凝重，“看来，她是要拉拢人心，扩充势力了。”

齐琬姝轻轻拍着太子的背，眸色渐沉。文纾昀经此一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加快了布局的脚步，这场后宫争斗，看来只会愈发惨烈。

“她要拉拢人心，我们便绝不能让她得逞。”齐琬姝的声音冷了几分，“你去请宁妃过来，就说本宫有要事与她商议。”

不多时，宁妃便踏入了永寿宫。她身着淡粉色宫装，步态轻盈，进殿后先向齐琬姝行了一礼：“参见贵妃娘娘。”

“姐姐免礼。”齐琬姝示意她落座，开门见山，“姐姐想必也听闻了，皇后近日在宫中四处拉拢人心，扩充势力。我们若是坐视不理，日后恐难应对。”

宁妃神色凝重地点头：“妹妹所言极是。皇后有太后撑腰，如今又这般笼络人心，我们确实不能掉以轻心。只是，该如何应对才好？”

“姐姐在后宫之中向来与人交好，不少宫人都受过你的恩惠。”齐琬姝看着她，语气诚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我想请姐姐帮我留意各宫动静，若有人被皇后拉拢，或是有异常举动，便及时告知我。另外，我们也多关照那些受皇后打压之人，让他们知晓，后宫之中，并非只有皇后一条路可走。”

宁妃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颔首道：“妹妹想得周全。此事交给我，我定会多加留意。你我姐妹同心，定能应对自如。”

两人又密议了许久，直至暮色四合，宁妃才起身离去。

送走宁妃，齐琬姝抱着太子走到窗边，窗外夕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际，宫墙在余晖中显得格外壮丽，却也透着几分萧瑟。她知道，文纾昀的步步紧逼，太后的暗中支持，都让她的处境愈发艰难。但她身后有太子，身边有宁妃，更有陛下的宠爱，这些，都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泽儿，你要快点长大。”齐琬姝轻轻吻了吻太子的额头，眼中满是决绝的坚定，“娘会护着你，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娘都会为你撑起一片天。”

夜渐深，永寿宫的烛火依旧明亮，映照着母子二人的身影。而长乐宫内，文纾昀正对着一盏孤灯，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谋划着下一步的行动。